杨集皱眉道:“阿兄这么说的?”
“阿耶倒是未曾说过这话,但我觉得他会这么做。”杨昭将图纸收好,说道:“其实以中原的人口而言,一两年内也可修成洛阳新城、长堑,我担心的是这两个浩荡的工程费用,最后全部落入贪官污吏的口袋之中,这是其一;其二、我担心监工为了赶进度,讨好阿耶,没日没夜的折腾民夫,这样不仅品质得不到保障,而且惹来涛天民怨。当然了,我这两个担心也能以加强监督的方式来解决,但是阿耶的想法很危险。”
杨集问道:“什么问题?”
杨昭苦涩一笑,说道:“他监国期间,饱受关陇贵族掣肘,早已有了一肚子的火气,多次对我说过,要想扭转皇权弱于关陇贵族的局面,最好、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关陇贵族杀光,把关陇贵族控制的军队全部赶去送死。”
“他想怎么做?”杨集心中一惊,这不正是他当初隐讳的提点杨广的内容么?他的用意可不是让杨广真的这么干,而是他知道史上的杨广这么干,所以提前无数提了出来,目的是使杨广有个漫长的时间来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若是想到这么做的严重后果,自然就不会那么去做了。而且当时杨坚和杨广都觉得这法子根本不可取,最后杨广还对自己提出的“以齐制周”赞不绝口,怎么现在又变了呢?
“说是发动一场战争,然后把关陇贵族控制的府兵赶去送死,再把北齐杂胡也一并赶去,让他们统统死在战场之上,然后迁移江南百姓到北方来居住,这样就能南北平衡了。”杨昭叹了口气道:“希望他只是随便说说、发发牢骚而已。如果他真的这般做了,北齐遗老遗少和六镇子孙岂能束手就擒?关陇贵族岂能甘心丧失老本?一旦北方乱了,陈梁后裔肯定也是蠢蠢欲动,届时大隋王朝必将陷入刀兵四起、天下大乱。”
“但愿只是说说而已。”杨集默然长叹,历史上的杨广其实就是这么干的,以至于隋失其鹿、天下大乱。
如今不说他杨集了,就连杨昭这个土生土长的人,也看出这种做法的严重后果,但是他们两人都无能为力,恐怕除了杨广自己看透这个后果,根本没有人能拦住大隋王朝的车轮。
杨昭沉思良久,缓缓的说道:“当今世上,能让阿耶改变主意的人,除了祖父以外,恐怕也只有王叔了。如果事态真到那一步,万望王叔多加劝说。”
“到了那一步再说吧。”杨集心中苦笑,如果杨广肯听劝,大隋王朝也不会沦落到史上那步田地了。
他和杨广关系好,是因为一直以来就是一条路上的人,所以杨广信任他、倚重他,哪怕他以后贪污受贿、蔑视法度,杨广或许也会借此机会展示胸襟;但杨集若是胆敢反对他的决定,不服从他的命令,却是十分严重的原则问题了。
再是性情中人、关系再好,杨广也是太子、未来的君王,他有着君临天下、舍我其谁的威严,这种威严不容任何人去践踏,尤其是容忍不了自己最为信重之人。如果杨集去挑战这个底限,杨广定然慢慢远之。
在杨集看来,杨广实在是太完美了,几乎什么困难都他手中都不是困难,长大至今几乎全部是一帆风顺,而且他的骨子里有着文人的浪漫情怀、对人对事有着挑剔一般的完美追求。像这种有才能、又走得太顺的人,一旦遭遇挫折,极易陷入自我怀疑的崩溃之中。当然了,只要掌握其性格特征,与之相处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
“那侄儿就告辞了。”得到杨集承诺的杨昭行了一礼,满意的告辞而去。
“不送。”杨集心烦意乱的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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