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干这行咯!”江森好笑道,“我干嘛要给自己找罪受?”
马瘸子却反问道:“那你不干这行,我的手艺谁给我传下去?你当我收你当徒弟,真是就指着你给我养老呢?我养老还用得着别人帮忙?我现在不是已经在给自己养老了吗?”
“嗯……师父,要不我们再说说老孔的事情。”
“让他自己来。”
“哦……”
马瘸子倔强得很,但江森换个角度想,确实也没错。
得,这一趟,算是白跑。
江森很没办法地帮马瘸子把药材都收好了,放进阁楼,全都装进密封的箱子,箱子上面铺上放水的油纸,底下垫上木头。不过看这老房子,要是真遇上台风,这些药也不见得还能保住。但是除了这么做,也没别的办法了。
干完活,师徒俩随便将就了几口饭,下午一点出头,江森就又出了村。
等快两点的时候,终于赶上了回乡里的小巴。
小巴刚一开动,雨就下来了。
但总算这一趟路上还算有惊无险,顺利到达了青山村。
等江森从车站下来,整个瓯顺县,都已经笼罩在了狂暴的风雨之中。
下午五点不到的青山村一片漆黑,每一滴雨点砸在脸上,都能感觉到明显的力道。耳边的风,吹得四周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天地仿佛在水中连成一片。
江森从车站摸到旅馆,短短不到百米的路,就好像花光了力气。
然后又叫门了许久,才终于把门拍开。
跟落汤鸡一样匆忙进屋,带进屋里的水滴,至少都有一两斤重。
这一夜,这场倾盆大雨持续了足有七八个小时,青山村的通讯、电力、自来水,全部中断,江森运气好回旅馆后洗完澡,等到晚上的时候想喝口水,水龙头里,就已经不出水了。
晚饭还是靠老板娘的泡面和仅剩的一点开水才解决掉。
四面山中的狂风,刮了整整一夜,江森心里又是担心孔双喆,又是牵挂着马瘸子,不知不觉,好像在这个世界,就有很多值得关心的人了。
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晚上自然而然,全村没几个人睡得踏实。
江森迷迷糊糊从十来点睡到第二天四点多醒来,睁开眼时,外面的风已经停了,但雨还在下。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到楼下有人在呼呼呵呵。
这座吃皇粮的人口,占了八成左右的村子,在清晨四点多,所有的机关人员、企事业人员、不论是正式编制的,还是合同工、临时工,全都全副武装起来,成批成批地开赴青民乡下面的各个村庄,刘乡长就站在前天晚上的那个位置上,拿着喇叭,在雨中做着救灾动员。
乡派出所的谢翔站在边上,那些前几天还跟地痞们混在一起的临时工们,全都满脸严肃,然后哨声一响,就排成长队,浩浩荡荡地趟着没过脚踝的水,朝着村外走去。
青山村乃至整个青民乡,都被封住了。
此时此刻,除了自救,没有别的办法。
而这些吃皇粮的人,就是附近十里八村那些被灾情围困的人们,唯一的指望。
江森看着楼下的杂牌民兵队伍,微微地叹了口气。
一个人啊,活在社会上,身份其实很复杂的。
一个社会身份,对应一个立场,人性也就这样多种多样、多姿多彩起来。虽然打爆老邱的头很是不对,应该处罚,但这一刻,江森只希望这群外出的人们,都能平安归来。
活在世上,谁都不容易的。
除了那些精神确实有问题的极端个例之外,如果不是没选择,谁又会愿意做坏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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