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啊。”

“别瞒我们了。”外公接话，“你李奶奶都告诉我们了，说八月底看见你和他一块上了警车。他是不是又来要钱了？”

李奶奶是外婆在安京的闺蜜，在她家对面的小区住，两个小区中间只隔了一条马路，她能看见那一幕，倒也不意外。

“嗯。”隐瞒被挑破，云歌再遮遮掩掩就没什么意思了，“来就来呗，随便他来，反正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他。”

说的很轻松，是想让屏幕里的老两口不那么担心。

外婆气愤道：“肯定还是云峰山那两口子撺掇的！他们年纪大了跑不动了，就指使他大儿子来找二儿子一家要钱！你爸爸人都不在了，他怎么还有脸来？！”

外婆口中的云峰山，是爸爸的父亲，她爷爷。

父母和爷爷奶奶以及大伯一家的关系并不好。

还是她慢慢长大才知道的。

和自己同龄的孩子都有爷爷奶奶陪伴在身边，她却鲜少，不，几乎没见过爷爷奶奶，不清楚怎么回事就去问过，小的时候父母回答地含含糊糊的，说没有爷爷奶奶有外公外婆，等后来长大懂事了，不用她自己问，在父母以及外公外婆聊天中，就知道大概了。

父母结婚的时候就和爷爷奶奶闹得很不愉快。

母亲晏初是安京城里人，父亲云赞文是外地农村的，父亲来安京上大学，两人在校园里认识相爱，最终决定结婚。

刚开始关系都很好，农村儿子找了个城里闺女回来，爷爷奶奶既喜欢又自豪，天天在村里显摆，但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急转折——

母亲是安京人，外公外婆不愿母亲嫁到外地来，又考虑到父亲的家庭条件，彩礼闭口不提，还主动在城里买了房，算是两人的新房。

以云歌那时候的思想来看，谁遇上这样的亲家，心里早都乐开了花，但爷爷奶奶却高兴不起来，甚至反对，只因买的那房子在安京，不在父亲老家的城里，爷爷奶奶便认为，父亲这是入赘到女方家里去了，要是让村里面知道，会被人笑话，便不同意。

云歌不理解，这怎么就算入赘了？

家里不同意，父亲执意，那时候关系还没那么僵，爷爷奶奶看儿子这么愿意，拗了一阵没办法就同意了。

之后过得还算和气，关系开始恶化是在母亲生完她后。

爷爷奶奶重男轻女。

还很严重。

母亲当初生她的时候，险些要了性命，父亲心有余悸，直接断了要二胎的心思。爷爷奶奶不满意，想要他们和大儿子一家一样，直到生出儿子为止。父亲拒绝，并且没有再商量的余地，这对于把男孩看的很重的爷爷奶奶来说，就是不尊敬自己，翅膀硬了不听话了。

他们大怒，他们不痛快也不让云歌一家痛快，搅和的正在坐月子的母亲也不安生。

时间长了，他们一家没有儿子就成了爷爷奶奶的心病，虽然被明确拒绝过，但爷爷奶奶还不死心，强硬命令父母必须生出一个儿子才算完，父亲态度始终如一，久而久之，这关系就僵了。

至于她这个女孩，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怎么可能会喜欢她？怎么可能会像其他孩子的爷爷奶奶那样陪伴在身边？

爷爷奶奶和他们一家矛盾虽然深，但父亲作为儿子，该做的都做了，一年到头回去不了几次，但每个月都打回去一笔生活费，关系虽然僵持，但还没有到眼红的地步。

直到前几年。

外公外婆给父母买的婚房拆迁了，分了几套房和一笔赔偿款，爷爷奶奶就打起了房子和钱的主意，隔一段时间就打电话来，让给一套房子或者一笔钱，父亲自然不愿，爷爷奶奶就从省外老家赶到安京上门来要，父亲仍是拒绝，被拒绝的次数多了，终于和他们一家撕破脸皮，破口大骂。

云歌也撞见过一次，还被爷爷奶奶指着鼻子骂赔钱货，事发突然，她一脸懵，一向温柔忍让的母亲也被触碰到了底线，闹到了公安局，关系算是彻底破裂。

后来，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就改为大伯找上门来了，父亲自然也不客气，处理不了就报警，起初大伯还要脸，一听报警，灰溜溜的就跑了，后来脸皮越来越厚，即便是闹到警察局，即便是什么都得不到，也要让他们不好过。

父母在的时候，云歌看得多了，经历的多了，在父母去世后，大伯前后两次上门，她都没有多余废话，直接报警处理。

“管他谁指使的，不管谁来，我都报警，你们放心吧！没事。”就是因为父母都去世了，大伯才更加肆无忌惮，想着她一个小姑娘好拿捏.......

可——怎么可能？！

“那不是烦人吗？”外婆愁云满面。

“这有什么烦的呀？外婆你仔细想想，”云歌说，“他大老远的从老家跑来，一路上来回火车票钱，到了这吃饭钱，不都得往外出吗？他家里正没钱着呢，还不得不往外花这么多，来了这一趟一分钱拿不到不说还得去公安局转一圈，是不是光想想心里就痛快！”

“说是这样说——”

“好啦，不说这个了。”云歌打断外婆，“你们吃饭了吗？”

“吃过了。”

她有意转移话题，外公外婆没办法只能顺着接下去：“吃过了，你呢？”

“也吃过了。”云歌看着手机后面未拆封的外卖，睁眼说瞎话。

外公：“吃的什么啊？不会还是外卖吧？”

云歌心虚道：“不是，在学校食堂吃的。”

之前几次视频，云歌没有遮掩也没想那么多，每次视频都能被外公外婆撞见她正在吃外卖，外公外婆年纪大了，总认为这些东西不健康，觉着自己在家做才是卫生干净的，心疼地念叨了几句，就想让她到他们身边去，或者他们回来。

外公外婆常年居住在海南，云歌不愿到那边去，因为父母墓地在安京，她想在这边陪着。也不愿外公外婆回安京，他们在海南住习惯了，已经适应了那边气候，年纪又不小了，不想他们来回折腾，就会在后来有意遮掩，让老两口放心。

外婆说：“食堂也不行啊，还是自己在家做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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