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沉央与李白面面相窥,心想,看来老真人心意已决,又是早有成算,怪不得方才见到澄观大法师与哥舒老将军,原是来商议此事。这时,郭嵩阳看向沉央。沉央心领神会,笑道:“紫阁山当也如此,只是正一盟处,沉央……”
郭嵩阳笑道:“此盟意在号召天下正道莫要只贪己身逍遥,却非号令天下。老道已与石头商议,大义并不冲突,当也无碍。”顿了一顿,又笑道:“世人都说沉央大法师是千百年难见之奇才,青俊一辈,无人能出你左右。如今,你愿为天下而奔走,天下人愈发敬重你,并以你为榜样。如此一来,何愁天下不太平,何愁万家灯火灭了不复起?”
沉央心想,罗公远虽与我有得私隙,但区区私隙自是大不过公义,他若行得正,沉央自然敬他重他,便道:“老真人放心,沉央自也不敢贪图己身逍遥。若罗真人为盟主,所行所为是为天下,沉央当也听他号令。”
“好!”郭嵩阳又是朗朗一笑。
当即,三人又叙了一会话,沉央便告辞离去,郭嵩阳把李白留了下来,想是另有嘱托。出得大院时,天色已暗,一轮钩月挂在天边,零落几颗星子。
沉央心静如水,走在潼津县的大街小巷里,只见街头巷尾灯火辉煌,无数道人僧人游侠穿梭于其中,如鱼游织。他不由得心想,天下正道,十之二三俱在潼津县,便是天地盟再如何强横,想要破关而入,也非易事。那为何玉珑却说,潼关多半难守?莫不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想到这里,不禁向潼关看去,就见潼关横陈在冷冷月光下,关墙上也是灯火通明,隐隐见得许多顶盔贯甲的将士走来走去,看上去坚不可摧。但就在此时,他却陡觉心头一冷,眼前仿佛看见巍峨无比的潼关轰然崩塌,无数豺狼虎豹涌入关来,向长安扑去,一路见人,一路嘶咬,哭声震天,喊声震天,血流飘橹,尸堆成山,直若人间炼狱。
良久,沉央回过神来,背心发寒,竟已被汗水湿透。
“沉央道友。”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沉央心头一凛,刚才他神游天外,魂不附体,自是觉察不到任何气息,若来人是敌非友,只消能提起一把剑,便可将他杀死,他焉能不凛?
紫阁山众人所居小院远离闹市,颇是清幽,四野支影也无。沉央回头看去时,便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人,背对而立,身穿雪白道袍,腰上悬着一柄剑。微风扬起地上落叶,从那人袍角掠过,那人袍角纹丝不动。当沉央回头时,那人也即慢慢回头,白须白眉,赫然便是罗公远。
罗公远淡淡道:“方才,沉央道友神游于外,不知见得何事?”
沉央长吸一口气,万万没想到来人竟是罗公远,但他转而一想,又是了然,罗公远视沧海珠若性命,自然要来试探,来得急也是情有可原,便说道:“方才沉央一时失神,便是三岁小儿,也可一剑杀死沉央。”
罗公远笑道:“道友神游于外,是喜也是忧。老道本不当今夜来拜访,只是老道心头疑惑已久,还望道友能与老道解惑。”
沉央心想,该来得终会来,迟来早来都一样,便道:“罗真人是前辈高人,纵有疑惑,也非沉央能解。不过,罗真人若是有得指教,沉央自也愿领。”
“老道之疑惑,兴许会涉及生死。”罗公远说道,腰上雪白剑穗随风轻扬。
罗公远何等人物,动静之间便是石破天惊,沉央丝毫也不敢大意,默运玄气于胸,暗暗戒备,同时暗道,你若问我可曾见得沧海珠,我自然直认不讳,但你太过着急沧海珠,又不愿世人知晓你遗失了沧海珠。因此,你竟是不问,定要亲手一试,那我便当陪你试上一试。即道:“修道之人,本该历劫生死。罗真人不必顾忌。”拔剑在手。
“甚好,那老道便冒犯了,道友且小心。”
罗公远笑意一敛,缓缓拔剑。剑长两尺七寸,每拔一寸,沉央便觉浑身一重,只觉便是有三头六臂也绝计躲不过这一剑,唯有以力相博,以死相拼。当罗公远把剑拔到两尺三寸时,沉央泠汗如雨,暗觉胸中气潮涌动,难以自仰,忍不住便想长啸一声。
“师尊,师尊。”
却与此时,远处响起一个声音,一道人影电射而来。罗公远眉头一皱,锵地一声把剑归鞘,转身即走,只得一步,便已远在天边。沉央长舒一口气,体内玄气鼓荡不已,他强行纳定,回眼看去,迎头便见一个娇小身影窜来,到得近前,突然格格一笑:“师尊,猜猜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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