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央道:“她是萧清纶。”
“果然是她。”程玉珑道:“皇外祖说,当初他让萧半月入宗圣宫,又让萧半月与她结为道侣,是为大唐天下着想。萧清纶身份非比寻常,她是宗圣宫上一任掌教真人的女儿。”
起初,沉央听到李隆基是为大唐天下着想,冷笑一声,暗想,但凡遇事,他便是为大唐天下着想,莫不他当真以为自己是天子,除己之外,再无旁人?转而听到萧清纶竟是宗圣宫上任掌教真人女儿,心头一震,如此说来,萧清纶便是罗公远亡师之女,他对亡师之女竟也狠下辣手,可见罗公远视沧海珠若性命,除沧海珠之外,再无旁物。
突然又想起杨玉环,下意识便道:“李隆基会如何待她?”
“她?”程玉珑愣了一下,显然是在想是那个她,转念即悟,沉央向来只关心身旁之人,心念之事,自然不是在问萧清纶,定是在问杨玉环,便道:“世人都说皇外祖贪恋女色,昏聩无道,但在玉珑看来,皇外祖身为皇帝时,自然是狂,狂傲得。然在皇外祖身为李三郎时,却与寻常人无异,喜怒忧思悲恐惊,自也需尝。你且放心,皇外祖说,他早已知晓你与杨玉环有,有旧,只是他对你有愧,对杨玉珏有情。”
沉央冷笑一声,暗道,他待杨玉环有情,那是甚么情?不外乎贪恋杨玉环姿色容貌,且不说世人如何说他,只说杨玉环本是他儿媳,他为图得一己痛快,便从儿子手里夺了来,他是有情了,别人便无情么?他待我有愧,若是一个愧字便可洗净满手鲜血,那这世上又何来恩怨?
听他冷笑,程玉珑知道劝其不得,便是能劝,她也不知当如何劝,想了一想,忽道:“潼关多半会失守。”
“为何?”沉央大吃一惊,宗圣宫与鸿胪寺俱往潼关,潼关又有良将雄兵,怎会守不住?
程玉珑抬起头来,看着满天细雨,说道:“玉珑下山之前,师尊推演天数,得出八字畿语,龙蛇起陆,天地反覆。如今龙蛇已起,然却算不得天地反覆。”
沉央惊道:“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竟也算不得天地反覆?”
程玉珑摇头道:“师尊说,浩浩宇宙,天生万物,万物生而有灵有气,灵生气,怨生运。一人有一人之气运,一山也有一山之气运。山川江河均有气运,天下自也不例外。如今安禄山攻陷了洛阳,史思明扫荡四野,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只是初见端倪,大唐气运仍是浓厚,自然算不得天地反覆。”
沉央心下一凛,他是修道之人,当然知道甚么是气运,用佛门的话说,那是因果,有因必有果。用道门的话说,那是念生缘法,因念而生意,因意而生缘,因缘而生法。
紫阁山不擅观星察术,但沉央也望得寻常人气运,虽不可望得一生,然也可望得前后数日,寻常人气运便在头顶与肩头,又称三花,因其一念一行而变化。又因变化多端,是以只可望得数日。并且,若是本领强胜于他,自有藏运之法,他便望其不得。莫说本领强过他得人,便是不如他得人,只要有得一身本领,他要想望其前后,也是极耗心神。况且,就算望了,得出个模棱两可的气运,又有何意?
因此,天下能人异士虽多,却甚少有人会去望他人之气。但不死真人竟能望得天下气运,这也委实令人心惊,难怪世人都说昆仑山不死真人已是仙人之姿。
沉央道:“李隆基可知?”
“皇外祖不信。”
程玉珑轻轻道,转过身来,看着沉央:“你素来强横惯了,但也当知天意难为。此去潼关,玉珑不能陪你去,只盼你平平安安去,平平安安回来。”目光如水,鉴影照人,令人心生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之感。但说得却是寻常女子话语,甚是温柔恬静。
沉央心头一荡,便想去牵她的手。
程玉珑微微一笑,没让他牵,举着伞朝院外走去,走到门口,忽又回头,笑道:“昨日,我把你赠与我的糖葫芦吃了,极甜。”说完,快步急走,再也不回头。
沉央心下大是畅快,暗觉甚么天地大运,龙蛇起陆,反反复复,通通算不得事,他心想,俗话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既习了一身本领,便不惧洪水滔天。若是妖魔鬼怪俱出,那仗剑伏魔便是,待我归来,再与你买糖葫芦吃,嗯,且得把盈儿寻回来。那时,便是天下太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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