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还请自重。”沉央冷声道,四下看了看,好在此地较为偏僻,倒无行人看见。
妇人一愣,但却格格一笑:“小法师是嫌弃我呢?若说自重,当今天下谁还能自重,你看这满山的人,平日里那都是高高在上,自重身份。但如今,马不停蹄奔来这山上,求神问仙,求得是甚么呢,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的胆小鬼罢了。”
沉央听她话外有音,心下不由一动。妇人又道:“便说那死鬼,人前威风,人后稀松,每日里睡也睡不着,总是怕人把他从床上揪下来,说他外戚专权,是罪魁祸首,一刀杀了了事。”
沉央心想,她在说杨国忠,安禄山造反打得是清君侧旗号,要清得人嘛,自然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杨国忠。只听妇人幽幽道:“另一人也是个胆小鬼,往日得壮志雄心,早已消磨殆尽,终日里只知歌舞升平,自欺欺人。他们都不自重,我只不过是一介女流,自重甚么?”
沉央心下一沉,暗道,这次她说得是李隆基。果不其然,就听妇人笑道:“一个是九五至尊,一个是宰相老爷,一个迷迷糊糊,一个阳奉阴违,便是我这青楼女子也看得出来,这大唐风华啊,指日便尽。他们却看不出来,既如此,那又要自重做甚么?”说到这里,突然一顿,指着远处笑道:“瞧,胆小鬼来了。”
沉央回头一看,就见山上走来一群人,当先一人,粗大魁梧,走起路来大步带风,正是宰相老爷杨国忠。杨国忠见沉央与妇人站在一起,眉头一皱,怒容上脸,但转眼便把沉央认了出来,皮笑肉不笑:“原来是紫阁山沉央大法师。”
“宰相大人。”
沉央淡然处之,既不抱拳,也不行礼,大步便去。只听杨国忠在背后冷哼一声,紧接着,又听杨国忠一听痛呼,沉央心下大奇,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妇人掂起脚尖,揪住杨国忠耳朵,边拧边道:“好你个杨麻子,竟敢唬弄我,你不说是不知他身在何处么,你不说他是个野道士,去了哪里也无人知晓么?”
“夫人,夫人手下留情,还需与我留得些许颜面。”
杨国忠痛得大叫,身子却蹲下去,显然是怕妇人掂着脚尖,掂得太过辛苦。沉央冷笑一声,转身急走,暗道,天下大乱,帝嬉臣戏,这是亡国之兆。
紫霄真人在一株树下等他,二人举步朝山颠走去。
来到半山腰,突见一道牌楼挺立在密林深处,气势恢宏,直若天门玉庭,上书四字,楼观仙都。
牌楼下站着八名白衣道人,人人英姿飒爽,气度过人。
“福生无量天尊,不可思议功德。原是沉央大法师。”
紫阁山与宗圣宫比邻而居,虽说素无往来,但这八名白衣道人倒也识得沉央,忙即上来行礼。“福生无量天尊,不可思议功德。”沉央打了个道辑,说道:“沉央见过诸位道友,这位是武当山紫霄真人。”
八名白衣道人神情动容,忙向紫霄真人行礼。紫霄真人打了个道辑,淡淡道:“罗公远,罗真人可在?”
若论声势与威望,紫霄真人比起罗公远稍有不如,但他也是一派掌教,自然不用与支客道人见礼。
“紫霄真人稍待,沉央大法师稍待。”
一名白衣道人朝着二人一礼,转身走到牌楼后面,从牌楼上的木箱里取了一只木鸟,挥掌抹去,一层清光闪现,然后把木鸟往天上一抛,就见那木鸟竟然发出一声清啼,嗖地一下,向远方窜去。
沉央心想,这是传讯之术,与鸿胪寺的传讯飞鹤大同小异。鸿胪寺的传讯飞鹤,御得是妖鬼,这木鸟清光正大,并无妖气鬼气,想来注得是一层神念,以神念驱动内中机关。修道之人,修得便是精气神,精气神若是强横凝实,自生诸多妙用。
过不多时,远远听得钟声响起,沿着山林徐徐一荡,荡得人心神俱畅。少倾,山颠飞来一群白衣道人,人人白衣飘飘,落将下来,犹如雪花簇团。领头的是名女道人,生得很是美丽,眉目却是极冷。
女道人腰上悬剑,按剑走来,朝着紫霄真人一礼:“括苍山一别,已有十年不见,紫霄真人风彩不减当年。”
“萧真人有礼。”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