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完这一剑,长孙熙月还剑入鞘,冷声道“你去吧,今日我不杀你。”
公孙云龙道:“为何?”
长孙熙月道:“就冲你那句大丈夫恩怨分明。”
公孙云龙闻言一怔,又看了一眼沉央,掖剑飞上树梢,三两个起突便没了人影。夏川樱子叹道:“如斯人物,怎会是那李行空得弟子?小道爷,我看他与你交好,你为何不劝劝他?”
沉央摇了摇头。
莫步白哈哈一笑:“劝他作甚?劝他改邪归正么?那是辱他,而不是为他好。”
沉央点了点头,心想,公孙云龙是堂堂七尺男儿,极重情义,最为尊师重道,若要他弃了李行空,那还不如一剑杀了他来得痛快。
“姑爷,那阴连山定与原阳在一起。”盈儿忽然说道。
沉央深以为然。
盈儿恨声道:“都怪盈儿,那夜没能杀了他,若是将他杀了,那阴连山怎知是姑爷杀了易长空?现下阴连山来寻仇,这可如何是好?”眼巴巴看着莫步白等人。
莫步白道:“阴连山颇擅符道,一身本领也还过得去。不过,无需惧他,有得少卿大人在此,他不来则罢,来必无回。”
长孙熙月点了点头。
盈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幸好二位姐姐都跟了来,还有这条臭抹布在,他能与恶和尚斗而不死,自然能对付那甚么阴连山,阳连山。小丫头心下一松,脸上便笑,对清儿道:“清儿姐姐,你们凌波峰在哪呢?”
清儿道:“不远,离此不过五六十里,往来用不了两三柱香,昨夜我追它,那是绕了许多山头。”说到这里一顿,问道:“妹妹,你们怎地到这里来啦,可是来寻我家姐姐?李十二那酒鬼可有来?”
“师傅没来。”
盈儿心头更松,暗想,这下好啦,玄都观离得这般近,那位神秘得姐姐又极是疼爱盈儿,日后若是再有甚么人来寻仇,我只消让胆小鬼跑上一趟凌波峰,强援顷刻便至。
她暗中大乐,当下便将姑爷来寻门庭一事说了。
得知李白没来,清儿骂了两句负心人。“姐姐先别骂负心人,先收拾小偷。”盈儿心下一安,顿时便记起小偷来,当即走到树下,叫道:“兀那小偷,桃子可好吃?”
“吱!”她不去则已,一去,白猿大怒不已,在树梢上撕牙裂嘴,但却畏惧树下人多,不敢下来。原来,它刚刚把那桃子接在手里,张嘴就去咬,谁知一口咬下去,桃子变成树叶,险些把牙磕了,焉能不怒?
“好哇,还敢骂我,看我不收拾你。”
盈儿大怒,猛一挥手,师傅受辱,弟子服其劳,白静虚陡然闪到树梢上,伸手便去擒那白猿。殊不知,那白猿极其灵敏,头一低,嗖得一下窜开,跳到另一株树上,朝着白静虚乱叫。白静虚当即追去,身形快愈闪电。然而他快,那白猿却也不慢,在树梢上飞来纵去,一追一逃,竟是越去越远。
众人等得一阵,白静虚去而复返,落在地上,也不敢看盈儿,低声道:“师尊,没追着。”
盈儿道:“没追着便没追着,这小偷定然还会再来。”
樱子奇道:“妹妹怎知它还会再来?”
盈儿小嘴一撇:“我用树叶哄它,又命人捉它,还说要把它吊起来打,它那般脾性岂会不来?”
这时,天边突然响起两声鹰啼,众人寻声看去,但见一个黑点疾射而来,越来越大。到得近前,竟是一只黑鹰,这黑鹰奇大无比,翼展两丈有余,浑身被羽犹如墨鳞,极是神骏。一见它来,清儿纵身而起,落在鹰背上,笑道:“姐姐传我啦,我得走了。”
盈儿叫道:“清儿姐姐慢走,改日盈儿捉了小偷,定会送去凌波峰,姐姐想怎么整治它便怎么整治。日后咱们做了邻居,还需常来常往啊。”
清儿格格一笑,笑声如铃转,越去越远。
当下,眼见无事,众人继续上山。
待得山头,突见一道牌楼雄踞于前,牌楼后面则是一片好大院落,或依峭壁,或傍清溪,连绵不绝,一望而无际。众人走近,只见那牌楼上爬满青藤,匾额掉在草丛里。盈儿走近一看,字迹早已脱落,看不真切。
众人穿过牌楼,往殿群走去。一如那牌楼,四下里尽是断壁残垣,蛇鼠行于其间。来到主殿,内中空空无也,柱头上,房梁上爬满蛛。墙壁也有漏洞,风一吹来,呜呜直响,颇是渗人。再往里走,同样如此。
莫步白跳到屋脊上,环眼四看,笑道:“此地可好?”
“好甚么好,这破地方只能养鬼,哪能住人?”盈儿忍耐已久,十分恼怒。
白静虚道:“师尊,此地无鬼。”
“呸,要你多话!”
盈儿怒道:“臭抹布,你把我姑爷骗到这里来,安得是甚么心?”
莫步白也不恼,看着沉央笑道:“兄弟,你说可好?”
沉央纵目望远,风从北来,青山与白云相连,又有孤峰倒悬。低头俯视,碧溪走山间,殿群如墨染,起起伏伏,气势惊人,便道:“确是个好地方,把前院收拾收拾,自也能住人,只是这般龙背之地,怎会无人觊觎?”
莫步白翘起大拇指赞道:“兄弟好眼力,苍苍茫茫终南山,龙首龙背龙尾,这里便是龙背。宗圣宫占了龙首,好生兴旺,正义道若居于此,当也不输了去。”
长孙熙月看了一眼莫步白道:“地方确是大好,然而却住不得。”
“为何住不得?”盈儿听姑爷说好,那便是好。她心想,收拾前院的事,自然由臭抹布得小抹布们干,如此一来,倒也能省不少银钱呢。
这般一想,她越看越觉大好特好。
长孙熙月道:“这里是禁地。”
“甚么是禁地?”盈儿问道。
长孙熙月对沉央道:“你可曾听说,武氏篡唐皆因一言而起?”
沉央听得心头一凛,点了点头。盈儿不曾听说,大眼瞪起。
长孙熙月续道:“当年,袁天罡与李淳风推演天数,言及武氏篡唐一事。因此,天河汗杀了许多姓武之人,唯独未杀一人。那人动心忍性,苦谙数十年,一遭天地变,竟教她换了江山。篡唐之后,那rn兴佛寺压制道门,又怒及前事,奈何袁天罡与李淳风俱亡,她只得另寻出气之法。”看向沉央:“你可知此乃何地?”
沉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心想,定与袁天罡或是李淳风有干。
果不其然,就听长孙熙月道:“这里是静云台,李淳风师出静云观,那静云观原本在河北道南坨山。李淳风道法高深,因推演天数一事有功于唐,天河汗便将此地赏他,后来他便在此地另设静云台。他虽死了,仇却未消,那人令静云台道人剃发从僧,若有不从,即杀其头。是故,道人尽从僧,静云台就此荒废。”
盈儿奇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些道人恁地没骨气,教剃头便剃头,活该荒败。只是如今又是李家天下,为何还是禁地?”
沉央也是如此想。
长孙熙月叹道:“有人说,武氏本无篡唐之心,只因袁天罡与李淳风一席话反而明了志向,这才篡了唐。因而,李家天子还唐之后,拔乱反正,毁了许多寺庙,复了许多道观,唯独此地不予过问。久而久之,不禁则禁,再无人提起。”
“说这话得人是谁?”盈儿道。
“便是武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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