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跑,一路胡乱猜测着,画心推开书房的门时,书逸正抚着腰间白玉上的玉穗静静出神。
他静默的侧颜透着难言的悲伤,那悲伤里仿佛隐忍了极大的痛苦。那样落寞的神情,画心还是第一次见到,令她站在他身前,一时竟不知如何质问他,亦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赤足默立了良久。
书逸被画心撞破了回忆,抬头便看见她衣衫轻薄云鬓散乱,赤足微喘地立在他身前,那模样说不出的娇媚动人,他本该借机向她解释清楚桃心儿的事,自证清白后欢欢喜喜地补上他们迟来的洞房花烛,可偏偏此时却旁生了枝节。
书逸怔怔看着画心,有千言万语想告诉她,开口却说,“这玉穗是暖暖岁时亲手做的。”
书逸声音凉凉的,眼神淡淡的,脸上的神色敛了,看不出任何情绪,抚着玉穗的手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栗。
画心立即僵在原地,张了张嘴,想说“你和她果真有故事”,却又如鲠在喉般,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问你是谁吗?”书逸招手,示意画心坐到他旁边。
画心并不说话,将桌上了的茶水洒了,又重新沏了一壶,才细声问,“为什么?”
书逸缓缓抬头,脸上浮现出一丝陌生得不该属于他的沉重和孤凉,南浔暖的死,勾起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那些他想不起却又忘不掉的破碎片段无法抑制地在他脑海里重新浮现。
“因为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我只知道我杀过很多人,为什么杀,杀的谁,我都忘了。我浑身浴血,我满身杀戮,那样不堪的回忆我都选择了埋葬和忘记,还有什么资格去问你的过去?”
书逸的话一句句戳在画心的心上,画心只觉的她的心被一片片揉碎,又被一寸寸揪紧,窒息而疼痛。她不知道这一万年他经历了什么,但她知道,他受过的所有苦难都是为了她。
人是为她杀的,血是为她染的。
或许失忆,是因为太痛苦,痛苦到他不愿意记得。
那一瞬间,如果她还能言语,她一定会告诉他,她叫画心。
如果没有天规法条的束缚,她还想告诉他,他的过去没有不堪,他是举世无双君临天下却又为爱不顾一切的战神君逸。
他是这天地间最光芒万丈的男人。
他是她,仰望爱慕了十七万年的人。
“暖暖是我仅存的记忆里,在这世间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一年她才七岁,可能是天气太冷,厚厚的狐裘裹了里三层外三层,像一只圆滚滚的小团子,她就那样摇摇晃晃地向我走过来,仿佛随时都会跌倒。”
“我躺在冰天雪地里,满天的冰雪也掩盖不了我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我想我那时候的样子一定很狰狞,可暖暖她却一点都不怕我,伸出温温热热的小手握住了我冻的麻木的手掌。”
画心此时才知,原来最捷足先登的不是桃心儿,是南浔暖。
画心比谁都明白,身处绝境时,见到的第一个人,第一道光,是多么的美好和重要。就如当年她在九幽第一眼见到君逸,君逸握住她的手时一样。
那时,她便对他一见倾心,此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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