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甲禁忌。土公土母。土府伏龙。一切恶煞。宜转此经。让谢所犯神煞。”
庆历三年三月,大宋汴京城第一甜水巷,一间靠街的店铺烟雾缭绕。
一身材魁梧,脸庞方正的老道士念着经。
正在给这一家主人谢土。
侨居新家,添置新的家具,东京人基本都是要谢土的。
一场谢土下来要用一个多时辰,有简洁的,也有豪华的。
简洁的像这家一样,念念经,磕磕头,然后把符纸贴在各个门上。
豪华一些的,尚炼北得挑一个良辰吉日,其实就是胡诌一天,然后主家宴请亲朋好友,办一场宴席。
店铺门口坐着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小男孩。
小男孩叫尚铁,没有爹娘,在十四年前的一个冬天被人扔到尚炼北家门口。
尚炼北于是抚养尚铁长大,做了他的翁翁。
很快,谢土完成,尚炼北脱下道袍,接过这家店铺主人给的酬劳和十个炊饼。
然后互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一会儿尚炼北便告辞离开。
汴京城街道两边摆满了各位摊子,或是一些小物件,或是一些吃食。
行人流连忘返,和小贩讲着话。
大宋的包容性也让不少妇女混在人群中购物。
十四年前来到北宋,从一个青年变成婴孩,让尚铁无所适从。
这就导致了他的沉默寡言。
正在前面赶路的尚炼北想着,回去以后做什么菜好方便这十个炊饼下肚,突然听到身后的孙子唤了他一声。
“翁翁。”
尚炼北扭头看去,他的孙子正抬起手指向街边一处小摊,说道:“翁翁,我想吃炸鹌鹑。”
这孙子自小就不爱说话,更别说央求大人给他买东西。
第一次听孙子提这种要求,尚炼北先是楞神一下,然后朝他孙子看去。
四十多岁的尚炼北爱喝羊奶,几乎餐餐不离,便要求尚铁也喝,说是这样个子长的高。
这就导致十四岁的尚铁已经如同一个小大人般。
看着这个捡来的孙子已经快长到自己肩膀,尚炼北心里生起满满的成就感。
当初冰天雪地里,这孩子还没自己三个巴掌大。
“好,你就站在此地不要动,翁翁去给你买炸鹌鹑。”尚炼北拍了拍尚铁肩膀,穿过街道朝卖炸鹌鹑的摊子走去。
炸鹌鹑是汴京的一道名小吃,这时候植物油还不是很普遍,炒菜更是只有一些大酒楼饭店才会有。
所以这里的炸鹌鹑用的油是动物脂肪。
油炸食品在这个时代是很受欢迎的,炸鹌鹑的摊位前就排了不少等待的食客。
见摊子前人不少,尚铁想了想没听翁翁的话,跟在尚炼北后面一起走。
“老爷,这就走了?不等几天吗?官家还不想您走。”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汴京道路上。
被问话的老人虽然留着长胡子,脸色有些发白。
但一想到自己要离开汴京,他竟有些容光焕发。
“我吕夷简当了大宋的首相已经够久,且不说朝堂里的那些人赶我走。”
吕夷简抬起两只手,在空中甩了两下,把袖子缠起来,看着手上的斑纹叹气道:“奈何我是真的老了,干不动喽。
好在老夫走之前把范仲淹推荐给官家,也算为我这些年做的错事有点弥补。”
马车内陷入短暂的寂静,直到一股香味飘进来。
吕夷简拉开车帘,朝外看去,想要下车。
“走之前,让老夫再尝尝汴京的炸鹌鹑。”
下人的熟练把车厢中的垫板放在地上,等吕夷简下来,又搀扶起他朝摊子走去。
汴京人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国事,人们在排队时便开始聊着最近发生的事。
“想我泱泱大国,竟然打不过一个小小的西夏。”
有人长叹一口气,然后摇摇头。
到了庆历三年,北宋已经和西夏打了三场大仗。
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无一例外,都输了。
尚铁听着汴京人自怨自艾,看着翁翁紧皱眉头,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
“听说了没?官家允许吕夷简致仕,这苟日的奸臣终于走了。”
排在人群后面的吕夷简听到有人骂他,面色如常,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反而还笑呵呵的。
就连一旁的下人也是一言不发,想必这种情况,他们已是司空见惯。
“嘿,那吕夷简走了,新相公由谁来当?”
炸鹌鹑的摊主一边搅动锅里的鹌鹑,以防粘连,一边抬头看了一下长长的队伍,问道。
汴京商人是极聪明的,知道队伍排长了,有些客人就耐不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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