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清楚楚记得第二日清晨我醒来还是头痛欲裂,浑身酸软,我极力压着波涛汹涌的心赤裸着脚步僵硬地挪到全身铜镜前,我一直不觉得我是个丑人,还会时常和和母妃比一比谁更美一点儿,但如今铜镜里的那个十八岁女孩儿青丝枯槁、容颜憔悴、一张脸惨白无比毫无血色,瘦削的身体上下处处青紫的痕迹触目惊心,我指尖颤抖地抚过脖颈肩膀处清晰可见的吻痕甚至是指印,昨晚的画面止不住地在我脑海里回放,我浑身颤栗地别过头去拼命忍住眼眶的泪不愿再想起,可他的模样、他的声音仿佛如巫蛊般缠在我的身上,让我生生世世都逃脱不了。
生生世世?我浑身突然猛地痉挛了一下,整个身子瘫软在椒房殿的床榻上,我看见了檀木桌上昨天吃蟹子留下的银刀,银质的刀刃白得十分刺眼,可此时我却感觉它有一种衰败的美感,我拿过那餐刀在雪刃里便瞧见了我自己的一只眼眸。
依旧是眸如墨玉,但里面的欢愉已经尽数褪去,只空留无尽的绝望与衰败。
吃蟹子用的刀尖十分锋利,它能轻而易举地划破蟹子坚硬的壳取出蟹黄来,手腕上的肌肤脆如薄纱,那划破它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了。
那日我生出了无尽的勇气来,这是我这辈子干过的第二件最勇敢的事。
后来手腕的伤口已经接近麻木,我感觉不到痛了,只是整个身子越来越软,头也晕乎乎的,眼前直冒金星,连寝殿里那个最好看的琉璃花瓶我都看不清了,恍恍惚惚中我看到了母妃和父皇正向我招手。
我鼻子一下子就酸了起来,父皇母妃,我好想你们啊。
再后来我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青衣惊恐的声音,她紧紧把我抱在怀里,我的头无力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若说我最对不起谁,或许就是青衣了,我们拉过勾要一起平安长大,现在我许是要说话不算数了。
但我这一次还是没能成功,太医说我的伤口虽深了些但并没有伤及内里,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静养,极有可能留下疤痕,不过事实证明洛殷离的那些神仙药膏当真是好用,竟没有留下半分疤痕,我倒是期望会留下疤痕,至少在失忆之后我不至于一点儿记忆都想不起来。
我很快就醒了过来,一睁眼便是那个人,我厌恶地撇过脸去不愿多看他一眼,但他很明显已是十分恼怒了。
“你们都出去,青衣,你也出去。”
“陛下,公主她、她不是故意做出这样的事的,奴婢求您、求您不要为难公主。”青衣不忍,终究还是跪下求他。
“出去!”一声怒斥,足以证明他真的动了怒。
“呵,瞧我一眼都不肯,当真是恨我了。”幽幽地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瞧你一眼,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一出声,我才发现我的嗓子已经沙哑不堪。
“是吗?你恶心,我倒是觉得昨晚意犹未尽呢。”
无耻之徒!我暗自攥紧了拳头,是你凌辱了自己的亲妹妹,你对得起父皇和母妃吗!我腹诽了很多,到头来涌到嘴边的只剩二字:
“混蛋。”
“既然知道我混蛋,就应该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可你今日竟还做出轻生之举。”
“生与死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他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扼住我的下巴:“在这宫里,你的命都是我的,由不得你。”
“你疯了。”我看着眼前似乎已经丧失理智的洛殷离,泪水止不住滚下。
“我是疯了!”他倏地松开手,甩袖:“从我遇见你的那日起我就已经疯魔了!”
疯子,我厌恶地扭过头去不愿再看他一眼。
“泱儿,”他的语气突然软下来:“留下来吧,不要再做傻事了好不好?”
“留下?”我冷笑了声:“以什么身份?昭仪、贵妃还是皇后?”
我见到他明显怔了一下,我只感觉他十分可笑:“我这辈子只做心爱之人的妻子,不做妾。”
我不知道他对柳滢雪到底是什么感情,但我敢确定的是他如今绝不会废后。
“泱儿,再等——身份就那么重要吗?”
“那我和你在一起我该如何称呼皇后?娘娘、姐姐?还是皇嫂!”我突然激动起来:“如果我有了孩子,他该叫我什么?该叫你什么?嗯?该叫我姑姑还是叫你舅舅?你说啊!”
“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不是兄妹,只要我一声令下,整个祁朝便不会有人更说半分!”
“是啊,你是天子,你无所不能,可是我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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