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帅,后面,后面宋军战船上来了。”元军帅船上,崔山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气咻咻地道。
张弘范慢慢转过身子,崔山一见,吓得差点跌个跟头。只见张弘范的脸色黑得如锅底。
“张帅,您,您——”
张弘范紧抿双唇,一言不发,走到窗口,向南面方向眺望。
只见宋军战船排成两行,正浩浩荡荡逼过来。张弘范只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冷,冷到骨髓。
其实,当南面的宋军战船从外海一进来他就知道了。他有些后悔自己大意。昨晚,在被宋军赶出西南出海口时,他只是简单地放置了两条哨船,而今晨带着战船进入崖山海面时,也没有事先派出战船对附近海域进行搜索。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料想不到宋军竟然还有心思来算计于他。
自从临安陷落,两个小皇子一路南逃,他一路犹如辇兔子似的辇着他们。而他们从来没有回过头来应战,他们早就没有胆量了。昨天的抵抗,在他以为是临死之前狗急跳墙的最后一搏,只要他今天加紧进攻,没有不崩溃的道理。
他是很看好今天这一仗的。昨天经过一整个晚上的突击,他们完成了六百艘战船的加固。有了这批战船在头里冲锋陷阵,撕开宋军阵营应该没有问题。只要撕开宋军阵营,让他们陷入混乱之中,那么,宋军的战船再多也没用。焦山之战,张世杰手里有万余艘战船,还不是被自己带着千余战船一冲,就给冲垮了吗?
但事与愿违。虽然他的那些经过加固的战船发挥了巨大作用。但是宋军在吃了亏之后,马上改变了打法。他们用三两艘战船对付他的一艘经过加固的战船,且都避免正面相撞,而选择从两旁撞上来。这样一来,他的优势就被瓦解了。连他的爱将阿速也阵亡。
还有,宋军的后面,有数十名民夫样子的人在两艘大船上又是唱歌又擂鼓。那些歌曲他不懂,但听着很提气。他们明显是在为宋军士兵打气。还真起了作用。今天宋军士兵的士气明显大涨。
本来,他还寄希望于近战肉搏,在这方面宋军从来不如他们。
没有想到宋军会来个前后夹击。
这个张世杰,简直是胆大包天,他就不想想,就算今天赢了,那么以后呢?大宋的全部土地都已归元军所有,他靠着手里这点兵力,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他被气得不轻。
然而,宋军这样前后夹击,还真的捏住了自己的七寸。
宋军第三船队驶到距离元军战船不足百米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
张弘范不得不指挥部分战船掉头迎战南面宋军。他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和扑面而来的海风,有些失神地道:“可惜没有油料了,否则施放火箭,或许还能抵挡得住宋军的进攻。”
旁边的崔山道:“我们没有油料,宋军也没有油料,半斤两,彼此彼此。”
话音未落,只见宋军战船上,士兵们拿起弓弩,箭矢对准元军战船。
张弘范大骇,宋军士兵箭矢上竟然燃着火焰。他们怎么还有油料?
刹时,如雨般的火箭乌鸦鸦一片,从南北两面向元军战船飞来。
“大帅,大帅,快进入船舱。”几名护卫扑上来,架着张弘范往船舱里面送。
张弘范挣扎着,一边吼道:“放开我,我要看看他们有多少火箭?”
元军战船起火了,先是风帆,然后是桅杆,楼房,甲板,……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向四处蔓延。
张世杰站在自己的帅船,看着眼前一片一片的火焰,心里一阵大好。心中的那股憋了很久的怨气终于获得释放。
“张弘范,老子要让你输得连裤衩都得脱掉。”他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然后道:“传令,开始实施穿插分割。”
“喏。”一直站在一旁的手下答应一声,跑了出去。
没有多久,就见宋军的上百艘战船,分成好几拨,对着元军阵营冲进去。元军阵营本来已乱,被火箭射中,正在燃烧的战舰固然无力阻挡,便是尚未着火的战船,在忙乱之中已经无法相顾,也组织不起强有力的防线,成了待宰的羔羊。
眼见元军战船中箭燃烧的越来越多,转眼已经变成一片火海。一艘又一艘战船倾斜、下沉,无数的士兵往海水里跳。张弘范知道失败不可避免,为了保存剩余的战船,下令撤出战斗。
但是宋军哪里肯轻易放他们走?南面的船队拼命抵挡,北面的船队加紧进攻,执行穿插任务的战船加快收紧包围圈。元军的战船彻底乱了。
张弘范已经无法实施对整个船队的指挥?他能指挥的也就就近的那些战船。
他知道已经回天乏力。仰天哀叹一声,让就近的战船向他靠拢,然后一起发力向南面突围。
战斗从上午一直进行到下午,快到申时,张弘范终于带着十几艘战船突出包围圈,向外海逃去。
赵昺已经连胜文天祥两盘。他嘎嘎嘎笑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文天祥的脸色有些尴尬,这着实让他想不到。他一个国手级别的棋手,竟然下不过一个岁的孩子。同时也很惊讶。围棋的棋艺除了悟性,也是要依凭下的多了之后慢慢体悟的。小皇帝怎么就有这么高的棋艺?
转念一想,小皇帝岁不假,可是他表现出来的智慧绝非普通的人能够企及。自己输给他,也不算冤枉。
他毕竟是个洒脱之人,哈哈一笑,把手里握着的一粒棋子往陶罐里一丢道:“又输了,又输了。官家你好厉害。”
“文卿家莫不是故意输给朕的吧。”赵昺佯作不懂。
其实赵昺心里清楚,文天祥是这个时代的围棋高手不假,但这个时代围棋的整体水准要比他前世所在的二十一世纪差了一大截,而他曾经对围棋痴迷了好一阵子,能够击败文天祥一点儿也不奇怪。
文天祥又是哈哈一笑道:“官家天纵之才,何须臣故意?臣输得心服口服。”
赵昺看着文天祥发笑,心说,你倒是光明磊落,不藏私,否则,朕就看不起你了。
“官家,大捷,大捷。南面之敌几乎被我们全歼,敌人只逃走十多艘战船啊。”江钲一掀门帘,跑入船舱,脸上掩饰不住喜悦,迫不及待地道。
“张弘范呢?是击毙还是俘虏了?”赵昺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之色,似乎这样的结果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淡淡问了一句。
“张弘范?”江钲一愣,才放低声音道。“张弘范逃走了。”
他以为小皇帝会不高兴,谁知赵昺的脸色仍然很平静,挥挥手道:“噢,逃就逃了吧。”
江钲马上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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