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公鸡站在鸡架上,伸长脖子打鸣。
刘青山早就起来了,已经把院子里的两口大水缸挑满,头上热气腾腾的。
“贴喜字喽!”
小老四跟在二姐身后,看她把大红的双喜字,贴到窗户上。
这喜字,还是手巧的大姐,亲手剪的呢。
看到刘金凤手里拿着红对联,往大门上贴,刘青山忍不住嘀咕道:“大姐呀,这都啥时辰了,还不赶紧梳洗打扮,一会大花轿就来啦!”
刘金凤俩手各拿一张对联,腾不出手来,只能白了弟弟一眼,瞧得刘青山嘿嘿直乐,连忙上去帮忙。
大红喜联是爷爷书写的,字体银钩铁画,刚劲有力,带着一股子铁马金戈的气势。
上联是:金凤啼鸣声声流。
下联是:文学之路步步高。
横批当然是:百年好合。
上下联,各自嵌入刘金凤和高文学的名字,显然老爷子是用了心的。
不大一会,就有村民陆陆续续溜达来了,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都围着炕沿,帮着刘金凤捯饬。
嘴里还不时地发出几声羡慕的惊叹声:什么缎子被面真好看啦,什么戴着上海表真洋气啦……
最后,队长婶子做总结发言:“金凤好福气啊,嫁了城里知青,这嫁妆,在咱们夹皮沟,更是头一份儿。”
说完,又笑着点指那几个没结婚的姑娘:“你们这几个丫头都记着,以后的彩礼,要是不达到这个标准,坚决不出嫁!”
姑娘们脸上都嘻嘻笑着,心里却犯嘀咕:真要是那样的话,只怕嫁不出去喽。
屋子外面,则是男人和孩子们的天下,小娃子们今天也都穿戴整齐,跟过新年似的,绝对没有一个光屁股的。
那些半大小子,像大头二彪子他们,也都收拾得利利索索,肩膀上还搭着一条崭新的毛巾,准备一会擦桌子端菜。
年轻的小伙子们,兜里装着五谷粮,开始踅摸目标,最好是那些还没定亲的姑娘。
汉子们,则各负其责,烧火做饭,洗菜切墩,已经忙碌起来。
上了年岁的老人们,则聚拢在刘士奎身边,一边抽烟一边唠嗑。
夹皮沟德高望重的老人,今天悉数到场:老支书张万发;还有他们这一辈儿年龄最大的张万福张二爷爷;以及拐子爷爷。
拐子爷爷的左腿是残疾,因此得名。
但是这个名号,丝毫没有贬低的意思,反倒象征着光荣。
因为拐子爷爷这条腿,是在解放战争中,战四平的时候,被炮弹炸伤的。
逢年过节的时候,县里和公社的领导,都得来慰问。
“大奎啊,你这眼睛也好了,你们老刘家,这日子越过越起发喽!”
望着热闹忙碌的人们,二爷爷也有感而发。
刘士奎今天也笑得格外开心:“都是俺家三凤儿有出息。”
拐子爷爷点点头:“三凤儿是个好小子,他们这一辈儿的,顶数他了,这要是放到部队里,也肯定是块好钢。”
老支书抽不惯烟卷,还是吧嗒着自己的小烟袋,他眯着眼睛,乐呵呵地望着给客人们递烟的刘青山,眼神里也满是欣赏:
“青山都上了省报呢,要不是这娃子学习好,将来奔着考大学呢,俺都想退位让贤喽。”
这话正好被刘青山给听到了,就走了过来,挨个给这些老爷子问好,然后才笑嘻嘻地说道:“支书爷爷,您那把交椅俺可不敢抢,您老还是稳稳当当坐着吧。”
惹得几位老人也笑了几声,刘青山这才继续说:“不过呢,俺还真有一些打算,都是搞副业的,等忙完了俺姐的婚事,再去支书爷爷家里唠唠,必须您老给掌舵才行。”
“这小子油嘴滑舌的,好东西吃多了吧。”老支书笑骂两声,算是应承下来。
院子里的气氛充满欢乐,最受欢迎的,当然还是那个双卡录音机。
里面传出来邓丽君甜美的声音:“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来啦,来啦,眼镜叔叔来接新娘子啦!”
小娃子们叫喊起来,只见高文学骑着车子在前面领队,后面跟着一排好几辆自行车,兴高采烈地过来了。
村里就两辆自行车,剩下的,还是从公社的亲友那里借来的呢。
这时候接亲,多数还用大马车呢,弄个自行车队,也算是豪华阵容了。
叮铃铃……叮铃铃……
到了门口,车铃声响成一片,好不热闹。
咔嚓一声,刘青山手疾眼快,直接把大门落锁,这也是当地的习俗,新郎官必须叫门才行。
高文学今天也收拾得格外精神,分头上边油光锃亮的,显然没少抹头油。
上身穿着白色的确良半截袖,下身蓝色的制服裤子,脚下一双三接头的皮鞋。
胸前系着一朵碗口大的大红花,是文质彬彬,一表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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