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朝都城的集市分南市与北市,南市商号林立、酒楼众多,车马如龙、富贵繁荣;北市则以小商贩居多,吆喝叫卖、杂耍卖艺,市井杂侩往来穿梭,亦是热闹喧嚣。
蒋云燕这两天游逛于集市,南市、北市通通逛了一遍,像个刚刚进城的土包子。
此时,他正蹲在龙宝斋的大门口嗑瓜子。龙宝斋在大历朝首开了物品拍卖的先河,仅仅成立两年,便顾客云集、财源恒通。
龙宝斋阔气,连里面的伙计也自觉高人一等,这不,看见一个蹲在店门旁边嗑瓜子瞧热闹的人,便拎起扫帚撵人:“去去去,一边蹲着去,往人家门口嗑瓜子皮,招不招人烦。”
蒋云燕连忙起身,扬起略带歉意的笑容:“对不住,对不住,我没注意,污了贵宝号地界,来来来,扫帚给我,我来清理。”
此人直起身来,伙计才发觉他身量很高,蜂腰猿背如凛凛松姿,眉目清朗似暖日骄阳,他语意诚恳、笑容真挚,带出年轻人的赤诚与单纯。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伙计见此人客气,又不似贩夫走卒或市井混混,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内什么,你是外地人吧,这都城中的商铺门前都是有讲究的,可能多一块碎纸,就破了一天的运势。”
蒋云燕将手上的一包还热乎的糖炒栗子揣到伙计怀中:“啊,这样啊,我确是刚来都城,不懂这些规矩,多谢小哥提醒,这是刚在李记排队买的栗子,您收着,聊表歉意。”
伙计被他闹得有些不好意思:“你蹲这里干什么呢?有什么热闹好看啊。”
“我听说你们龙宝斋可以拍卖东西,呵呵,原来没听说这个行当,挺好奇,就来看看。”青年用手搔了搔后脑勺,面上有些赧色,活脱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伙计向来以在龙宝斋做活自傲,见到这个乡巴佬优越感顿生,自然想显派一二,回头看了一眼铺面中正在理货的掌柜,将蒋云燕往边上带了一带:“我们龙宝斋在这都城中你去打听打听,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为何,因为我们做了别人从来没有做过的买卖,拍卖,你懂什么是拍卖吗?”见青年摇头,伙计十分满意,“拍卖就是,就是比如你拿一袋栗子到我们龙宝斋,这袋栗子的底价你定为10文钱,那么在拍卖会上,我们就把你这袋栗子进行全面展示,如果有人买,就从10文钱起价,买者都可以加价,最后价高者得。懂了吗?”
蒋云燕琢磨了一下,懵懵懂懂的问道:“你们龙宝斋还拍卖栗子啊,一袋最高卖出了多少钱?”
伙计真想一记栗子敲在这个乡巴佬脑袋上,看着挺精明的,原来是个傻狍子:“我打个比方啊,比方,不是百两以上的东西怎么能进我们龙宝斋。”
“哦,呵呵,这样啊,对对对,开这么大的店面,怎么可能拍卖栗子。小哥,这么无本万利的生意,是你们东家想出来的?可真是厉害!”青年竖起大拇哥,一脸钦佩。
“那自然是。”
“你们东家这么厉害,小哥若学来一二成,日后定会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啊。”
“啊,那也得见得到我们东家啊,哎,自打龙宝斋开张我便在这里做活,也没见过东家一次。”伙计颇为懊恼沮丧。
“拍卖会的时候也未曾露过面?”
“是啊。就连最重要的春拍...”伙计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一句低沉的声音打断,“小五子,你的活要是干完了,就去厨房劈柴。”
伙计闻声打了个激灵,回头点头哈腰的向说话的人迎了上去:“掌柜的,掌柜的,这人在咱们门口嗑瓜子,我将他打发走,现在我去厨房,马上就去。”
伙计狠狠地瞪了一眼蒋云燕,一溜烟跑进了龙宝斋。
龙宝斋的高掌柜打发了多嘴多舌伙计,目光深沉盯着一身布衣的蒋云燕。蒋云燕向高掌柜欠了欠身,露出个真挚且灿烂的笑容,转身不慌不忙地没入人流之中,谁也没有看到他转身后眼露的冰封。
入夜,微风不凉不燥,似有若无包围着万物,只有经过廊角挂着的风铃的时候,才漏了些许踪迹,衬得暗夜更加幽静。
礼王府迎来一位访客,身姿如松、容颜如玉,正是白日里蹲在龙宝斋门外的蒋云燕。
此时他舍了布衣,穿上了寻常的华服,面上收起灿烂的笑容,低垂着眼睑回着礼王尉迟轩的问话,他每说的一个字都在肚子里嚼烂了才吐出来,面前的这个礼王的气场太过强大,眼神太过锋利,不得不让他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先皇长子令我们嵩山派私下探查天下巨贾,掌握其弱点、要害,拉其入伙,有了这些钱袋子,待先皇长子起事时,便如虎添翼,一举将先皇太子一党歼灭,匡扶正道,令天下清明,使百姓安乐。没想到,还未......”
“还未起事,便遭圈禁。”尉迟轩抿了一口清酒,抬眼看向蒋云燕。
“是。”蒋云燕避开目光,应了一声,“上个月,我师父收到先皇长子的密信,让我们听令于王爷,助他脱困,完成大业。”
“呵。”尉迟轩轻笑出声,嘴角都未弯一下。如今他兄长登基,减赋税免徭役,疏河道修水利,实施新政富民强军,天下已然清明,百姓也得安乐,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却还要助尉迟重脱困,挑起纷争,争夺皇位,不顾苍生死活,只为一己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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