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母说:“小岚,吃呀,这个车厘子很甜的,市场买不到的。你应该没吃过吧?来来来,多吃点。”说着又给她抓了一把。盛岚双手捧着,酒红的车厘子都满出来掉了一地,连声道:“够了够了,谢谢阿姨。”她要蹲下去捡,Y母赶紧说:“阿兰,阿兰!小岚你别捡,我们家有保姆的,你忘了?”盛岚难为情地起身,看到保姆匆匆过来,心疑道, Y不是叫她阿红吗?
想到此处,她双颊更为绯红,就如车厘子一样。
“小岚,不知道你们家是什么样子,我还蛮期待去看看的。哎呀,现在啊,大城市变化太快了,都是高楼啊大厦,那些黄泥巴房子,我都不知道长什么样了!”
盛岚说:“阿姨,我们那没有黄泥巴房了。”Y母故作惊讶:“哦,是吗?那你们家还放牛伐?”盛岚摇头道:“不放。”Y母更惊讶了:“哦,那你们家做什么的?”盛岚怒火暗烧,种田卖米,平时打打工,你不就是想让我难堪吗!她笑着说:“阿姨,那你真的应该去农村看看了,人还是应该多出去走走的。”
Y母往后靠到沙发上,心想,凭你能说我没见识?乡屋里人,谁没见识喔!
Y在边上看得只觉硝烟四起,说:“有机会的。妈,现在农村建设得确实不错,空气好,下次我们去玩。”Y母眼睛一瞪:“谁要去?脏都脏死了。”
Y说了句“懒得理你”,带盛岚去楼上。Y母白了她背影一眼。
盛岚深深觉得,贫穷最恐怖的馈赠不是物质匮乏,而是身份卑微,刻到言行甚至是思想深处的卑微。这种卑微来自他人的对比。
如果穷人生活在封闭的贫民窟,他就不会因为没钱而过多烦恼,仿佛这个世界本应贫穷,如此公平。可是某天他看到了富人奢华的生活,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和别人的世界,思考越多,原本的想法越容易被颠覆。
他可能把一切都归咎于命运的不公,归咎于富人的运气或者不正当手段。他爱做白日梦,却也苦恼没有好运、得到巨大财富,并憎恨富人,憎恨上苍包庇富人。
那几天,Y母都没有给她好脸色看,在她走后,想尽办法要Y和她分手。
Y真的和她分手了,或许他本来就没打算厮守终生。他的身边美女如云,不少还是美貌又多金的千金小姐,在万花丛中,盛岚实在是过于暗淡。
她失望地想,门当户对是不容置疑的真谛,没有人能够抛弃家境、学识、价值观等等不对等的条件,与迥异的家庭不卑不亢地生活。
关于“就算全世界都反对,我们也要在一起”的浪漫幻想,只适合恋爱对象,真正要步入婚姻的人,考虑的问题要庞大得多,现实得多。
她想象自己被Y的家庭所接受,也就是所谓的灰姑娘嫁入豪门,婚姻的伊始便设置了一个对她而言不平等的条件。婆家那边所有比她更先拥有尊贵身份的人,都会戴着有色眼镜看她,猜度她的恋爱不纯洁,她的人格不高尚。
后来,经过一些事情,她得到资金开店卖普洱,人总得生存,光有爱情和梦想不足以支撑现实。
在云南,她遇到了携家带口来旅游的Y,长胖了,油腻了。她看不上眼,那时候刚认识一个青年画家——人家看一切都是风淡云轻,对比下来,前任俗不可医。
Y望着她,愣了一下,和妻子相比,盛岚仿佛红艳的彼岸花,活在风雨里,独立冷漠,气质比年轻时要出众许多。她看到他眼里的爱慕,得意处举止更为大方。
身旁是他的妻子,牵着孩子,衣着华丽,气质出众,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女子。盛岚望着她,终究,他还是选了门当户对的那个。Y买了不少普洱,看在旧情面上,一分未还,让她大赚一笔,也为他俩的过去彻底画上句号。
他牵着妻女的手离去,未留电话。
她怔怔地望着,心里空落落的,良久才意识到,她丢了东西。
遗失的,是回不去的昨日。
“你说当年我嫁给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像是自言自语,不期待宥嫣的回答。想不出别的光景,最起码,婚后经济有依靠,遭遇不公有人撑腰,生病了有人照料。
“别想了。他能站在爸妈一边,证明他对你还不够爱,就算你真的嫁给他了,也不一定会幸福。还是想想以后的好。”
“什么以后不以后呀,我这把年纪,还有什么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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