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阳谋,便是光明正大,以滚滚大势碾压,萧业搬出了礼制,压的周兴全无还手之力,当然,这也与周兴损失了一半文气有关,脑筋不灵光,应变力下降。
太后看着周兴,眼里已不仅仅是失望,又多了些厌恶,她素有好才之名,也真心求才,但反过来,对于占据高位的庸才极为厌恶。
周兴身为右肃政台主事人,却连个小小的八品临察御史都对付不了,不是庸才还是什么?
“萧业,你说!”
太后终于失去耐心,向萧业问道。
顿时,周兴面若金纸,怨毒的眼神偷偷瞄向萧业。
按规矩,他是萧业的上官,整改方案理应由他拟出,但是太后不问他去问萧业,说明已经失了圣眷,怕是下一步,就要罢官革职!
萧业朗声道:“臣以为,法家诸贤既未封神,也未封圣,再以法神殿为名实属僭越,应更名法贤祠,参拜仪轨须按神三鬼四旧例,上四柱香,拜四拜,祭礼则以祭人鬼之礼。”
祭礼分三等。
其一,祭天神,称燔烧。
其二,祭地祗,其中又分四类,分别是灌注、瘗埋、沉没与悬投,祭的是人间神灵,分别对应一般神灵、地神、水神与山神。
其中灌注本是血祭,割奴隶滴血于地,如郁鬯(酒)之灌地也,商朝祭地祗,便是采用灌注之法,而周朝重礼乐,嫌以血灌地有伤人和,改为供奉三牲。
其三,祭人鬼,也就是寻常的祖灵与阴魂。
萧业提议以祭人鬼之礼祭祀法家诸贤,实则居心恶毒,是要把法家拉下神坛,泯然于冥府矣,不过他清楚太后不会同意。
果然,太后冷冷注视着萧业,沉吟许久,才道:“法家诸贤皆为贤人,不宜以人鬼之礼祭祀,改以祭地祗之礼,明日宫中制诏,你俩下去罢!”
“臣告退!”
萧业与周兴同时施礼,出了武成殿。
太后的脸这才沉了下来,哼道:“外间传言此子是侍郎杀手,呵,倒是好手段,又废了一个!”
上官婉儿也颇为无奈,劝道:“此事是周中丞自己做差了,忽略了礼制,被萧业抓住破绽,兴许是巧合吧。”
太后摇摇头道:“他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呐,明里弹劾周兴,实则处处针对法家,偏偏有理有据,既便朕想帮,也只能勉强将祭祀的礼仪提高一个等级,儒门出了这般人物,怕是法家的日子不好过了。”
“他为何要针对法家?”
上官婉儿不解道。
这个问题乍一听全无道理,虽说自古以来,儒法不两立,但是儒家与法家之间,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通常两派之间的争斗不会采用如此酷烈的手段,萧业此举,形同于掘了法家的根。
‘也许是年轻气盛罢!’
太后也不理解,为萧业脑补了借口。
一路上,周兴默不作声,直到出了太初宫,再也忍无可忍,大怒道:“萧大人,我周兴与你有何怨仇,你要如此害我?莫非你忘了,府试时,本官还是你的主考官,对你颇为器重!”
既然撕破了脸,萧业索性冷笑道:“哈,周大人以文气铡刀干扰我考试,就是器重我?真是天大的笑话,周大人的器重,下官可承受不起,当然,下官并非心胸狭窄之辈,权可作为前辈对后辈的磨励,你可知我为何一定要将你拉下马?”
周兴以森冷的眼神看着萧业,示意快说。
萧业指着自己心口道:“因为我有良心,而你没有!”
“哈哈哈哈~~”
周兴顿时长笑:“干老子们这行的,要什么良心?讲良心就别进御史台,小子,有你这话,本官放心了,固然本官会罢官革职,但你早晚人头落地,哈,他日你上刑场,念在同僚的份上,本官或会给你敬一杯送行酒!”
“哈哈哈哈~~”
伴着长笑,周兴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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