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咚妹儿在人家墩子跟前拍着胸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其实她心里也没什么底。
不过她想起以前,偷偷看过花船上唱过的戏,好像叫西厢记,那个莺莺小姐和张生能结得良缘,不就是多亏了小红娘么。
如今她也想当小红娘,戏里那个红娘,只有一张巧嘴,被人家老夫人发现了,还得挨揍呢,可咚妹儿我可有大尾巴!
我的猫,会飞呢!那能一样么!
从北岸出来,咚妹儿没直接回家,而是飞过了河,去了南岸那边的孟府。
孟府她认识的地方不多,先前没那么冷的时候,和烦了去过几次后花园,在那棵多人环抱的大梧桐上偷偷猫着,看人家松泉小姐跳舞来着。
秋天的时候,梧桐的叶子都像蒲扇那么大,后来随着天气冷了,树叶颜色由墨绿变成金黄,进而变得失去了水分,风一吹,就发出沙啦沙啦的声音,随风飘落了。
最后一回去树上玩,烦了还应景教了她一句诗呢“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咚妹儿当时虽然记住了,可说码头的大河不是长江,说烦了无说八道,烦了已经心累到懒得解释。
等梧桐叶子都掉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小铃铛一样的小毛球,随风摇晃着,树上藏不住人了,他俩就再没有来过。
这会儿大尾巴飞过来了,除了这个老梧桐,也不认识别的地方,就又落在光秃秃的粗树杈上。
可光溜溜的大树叉子也藏不住人啊,咚妹儿只好让大尾巴朝一处绣楼飞了过去,她之前听烦了说过,这处绣楼从工艺到用料,都极为讲究,是孟老先生专门送给松泉小姐的闺阁,她的姐姐们当年都眼红的不得了,可也只能眼巴巴看着。
如今月上中天,夜已经深了,人家松泉小姐应该已经睡下了,咚妹儿把大尾巴留在阳台上,自己推开了朱阁纸门,轻轻走了进去。这扇门只是虚掩着的,应该也没人能想得到,还有人从如此高楼的门外走进来吧。
“等见了面,说什么呢?就说我是给柱子哥和她传送书信的人?就像故事里的小红娘一样?嘿嘿,希望一会儿松泉小姐见了我,可别先给吓一跳,然后缓过来,再一高兴,非要给我好吃的,唉,那我就勉强少吃一点吧,也别第一次见面就吃的太多了,也不太好看,我到底吃点什么好呢?刚才墩子从孟家食盒里面拿出来的红豆酥似乎不错,要不我就点这个吧……”
咚妹儿一边摸索着走,一边信马由缰的胡思乱想,也不知都想到多远的地方去了。
“哪儿来的孩子?下人们不是早就退下了么?”一个慵懒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随着咯吱一声开门声,松泉小姐揉着眼睛,慢慢走了出来,她一袭粉衣,长发垂腰,似醒非醒的,似乎还流连在梦中,眼神还有些朦胧。…
“呀!你可真好看!”咚妹儿不由得脱口而出,由衷的赞叹起来!
“嗯??”松泉用力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咚妹儿,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孩子,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也被吓了一跳。
“我是柱子哥派来的!”咚妹儿没头没尾的冒出来这么一句。
“谁?谁派来的?你到底怎么进来的?”松泉终于清醒了一点,可听完又懵了。
“王柱子呀,给你做木头脚的人!你还老给人家送礼呢!我是骑着大尾巴过来的。”最后一句咚妹儿压低了音量,说得轻描淡写的,觉得这不是重点。
“噢噢,北岸的王先生啊,送礼?哦,是说那些礼啊,其实吧,那都不是我打点的,之前我交代了对外管事的,让逢年过节的,千万别忘了给人家王先生送点节礼,人家对我有大恩,怠慢了就失礼了。说了之后我就忙着练舞了,也就忘了这茬了。王先生太客气了,怎么还专门让人过来说一声呢?”松泉总算摸出来一点头绪了。
“啊?不是你让送的呀?”轮到咚妹儿发蒙了,这怎么和之前想的,还不太一样呢。
“你这孩子没道理的很,还没说明白是怎么进来的呢!这深更半夜的,让巡夜的人见了,再把你当闯空门的小毛贼给抓了送官去!”松泉见咚妹儿这个样子,有点生气。
“哦,我都说了,是骑着大尾巴进来的。”咚妹儿有点垂头丧气的。
“大尾巴?大尾巴是什么,是马么?还是牛?”孟家主要行走用的大牲口,就是这两种。
“都不是,是我的猫,我的猫会飞,我还想骑着它,来给你和柱子哥来往送信呢!”咚妹儿难掩失落的说,然后朝着阳台轻轻打了一个呼哨,大尾巴就消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我的天,这哪是猫,老虎都没这么老大!”松泉本来还想问问什么往来送信的事儿呢,一见高头大马一样的大尾巴,顿时吓的什么都忘了,她本能的躲到了门扇后边,吓得瑟瑟发抖起来。
“大尾巴,你变小一点,再吓着人家孟小姐!”咚妹儿一看松泉那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就赶紧吩咐大尾巴,她倒忘了这是松泉第一次见大尾巴,应该有个铺垫,慢慢说的,突然这样打个照面,是挺吓人。
“它听你的话?”松泉问完,就知道白说了这句话。
大尾巴就像撒气的球一样,迅速变小了,很快变成了一只正常小猫的大小,它好像要对刚才吓到松泉表示歉意似的,还朝着门后的松泉讨好的喵喵叫了几声。
“孩子,我想起你来了,之前和孙家那个大孙子,躲在树上看我跳舞的,是你吧?”松泉看着眼前乖巧的花狸猫,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大脑也转了起来,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你当时看见我们啦?那你咋不说?”咚妹儿吃了一惊。…
“我练舞练得正尽兴,懒得停下来喊人,再说孙家那个小病秧子,风一吹就倒,我再给教训出个好歹来,孙老太太和我爹都不能饶了我,所以当时想想就算了,假装不知道好了。就是当时我还纳了闷了,那棵老树那么高,你们是怎么爬上去的呢?孙烦了连走得快了都直喘,别说爬树了,刚才你说它会飞,驮着你过来的?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呀!”松泉恢复了平时的机智,滔滔不绝的分析起来,她其实还想好好看看大尾巴的,可被咚妹儿打断了。
“那个,那个,你先别管大尾巴了,柱子哥那边,你怎么说?”咚妹儿难得有一回,思路没有发散跑偏,还记着自己是为什么过来的。
“哦,王先生,对对,你说要给我和他传送书信?哎呀抱歉抱歉,怕是那管家打点的礼物太尽心了,让人家误会了。我这就手书一封,你给带过去,讲讲清楚,松泉感念王先生再造之恩,实在并无他想,承蒙错爱,望他早日觅得佳偶。”说完就打开了房门,把咚妹儿和大尾巴让进了房间,然后自己找笔墨写信去了。
咚妹儿进了松泉的闺房,只觉得满眼锦绣,处处华美,鼻子里都是甜丝丝的熏香味儿,她的小脑瓜越发晕乎乎的了,只是想着,“松泉啥,要给柱子哥写信?还让我带过去?那不就行了么!我不就是来往给人家送信的么!”
臭墩子,还说我办不成,看我这不是办的挺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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