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各处又不断响起踢门之声,夹杂着“没人”、“直娘贼”之类的咒骂。
那被唤丁头领的人道:“他们聚在一起也好,正好一网打尽,免了有漏网之鱼。前边庙门不知攻下了没有,罗昌,你带几人再四处搜一搜,我领人配合杜头领前后夹击。”
最先进来的名叫罗昌那人应道:“是。”
两人刚刚迈步出门,丁头领突然道:“这是不是方丈的房间?”
片刻后,罗昌道:“应该是,这房间跟其他僧房不太一样。”
两人说着,跨进房来。
杨愈听见上边两人一边走着,一边拉开抽屉,对面的水家三女都捂着嘴巴,大睁双目,眼中透着恐惧。
上面房中一人脚步声离床越来越近,已经听得见磕着床脚的声音。
杨愈正要一口吹灭烛火,却听得上面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是“啊”的一声惨叫,正是那罗昌的声音。
杨愈一惊,猛的站起,又听得一声断喝:“退后!让开!”却是常照方丈的声音。
“哈哈,死贼秃,竟然藏在衣柜里。老秃驴,快把手从我兄弟颈上拿开,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千万别散了架。”丁头领漫不经心的声音传了下来,杨愈暗暗摇头:常照的模样太容易迷惑人了。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佛祖面前动刀兵,不怕天打雷劈吗?”
“哈哈哈哈,不是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我先杀人,再来成佛。”
那丁头领话音刚落,“咔”的一声闷响,似是脖颈被拧断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急促脚步声响起,那丁头领大叫:“拦住他,他是方丈,他杀了罗昌……”
沉闷纷乱的脚步声朝门外远去,又隐隐传来“啊,啊”惨叫和“老和尚竟然会武”、“截住方丈”、“别杀他,要活口”,以及“贼秃”之类的咒骂。
杨愈细听那些声音,猜想常照正在一路杀往前边的大雄宝殿。方才老和尚一下就拧断一人脖颈,一般男人也不能做到像他那样干净利索,对老和尚又添了几分果决狠辣的印象。
他想:不管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北玄寺方丈的重要性,对他们来说一定非同小可,常照方丈并非不能早点赶到前边大殿,却故意隐在衣柜里,等到有人来到方丈房中才突然现身,这是故意以自己这个方丈身份为饵,把所有注意力都吸引到大雄宝殿里去,这样,这个洞窟才不会被敌人注意到。
这般想着,不禁对老和尚的急智暗赞一声,又更多了几分感激。
杨愈爬上木梯,贴耳在木板上,只听得外边人声、脚步声纷乱,渐往寺庙前院去了,想来常照趁着那些人还在四处房中搜寻,没能组成防线之时,冷不防的杀出,顿时杀了他们措手不及。
他再听了一会,也没听见欢呼之类的异常声音,大概常照已奔入大雄宝殿里去了。
他放下心来,跳回地面,便往木梯后面的通道走去,刚到通道口上,回头看了水家几人一眼,又来到床边,将蜡烛送到水清兮手中,见到水清兮正要开口,竖指对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这才急匆匆反身钻入通道里去。
通道不高,前方又漆黑一片,他只能弯腰摸索前行,走了没多远,却摸索到一个岔道口。
他在岔道前后来回确认一番,发现这是一个“y”型的分叉道路,想起常照昨晚曾进入通道取水,猜想右边前往的不是厨房,便是寺里某处地方,他寻思了一会,便往左边岔道钻去。
如此走了许久,突然脚下一磕,差点摔倒,伸手一模,原来是几级土石台阶,看来是到了通道尽头,杨愈双手上下左右小心寻摸,慢慢拾阶而上,终于触碰到了一块木板,他试探着推起木板,那木板却纹丝不动,只落下少许沙尘,让他双眼刺痛,咳嗽连声。
杨愈闭上眼睛,待那泪水被刺激得越流越多,再用手指贴着眼睑往眼角抹了几抹,终于将入眼的沙尘洗出。
他也不知这洞口上面是什么地方,一时间不敢使力上推,但这么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心下一横,低头闭眼,腰上用力,双手猛的往上推去,这才推开一道缝隙,顿时,“沙沙”声响个不停。
杨愈微微睁眼,一束阳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阳光之中,无数砂砾倾泻而下,不一会就将自己膝盖以下掩盖住了。
待得尘土散尽,他透过缝隙四处张望,发现这里地处沙漠边缘,洞口四周是低矮的几个沙丘,前方一丈左右就是绿洲和沙漠的交界之处,再往前三四十米开外就是码头,那码头差不多就在这个洞口和庙门之间的中间位置。
他向停靠码头的大船仔细瞧了一会,没看见船上人影,便将木板缓缓移开钻出洞来,趴在地上将木板盖回原处,正要将砂砾推到木板上,却发现无论怎样都无法恢复成天然沙丘的模样,便调转方向,手脚并用的急速爬进湖里,再朝着那码头游去。
他怕被敌人发现踪迹,只敢潜泳前行,游了一会,见得前方船底,才抬起头来换气,只听得远处庙门方向呼喝喊杀,叫个不绝,他赶紧爬上码头,朝着庙门方向扫了一眼。
寺庙正门和围墙外边站了二十多人,杨愈心想,看来自己估算少了人数,敌人现在是前后夹击,这样算来,得有四五十个敌人。
他不敢在码头久待,循着悬梯急速爬上船舷,翻身入得船來,蹑脚急速奔向船屋,身体朝着船屋门板撞去,轰的一声,人和门板一起跌入屋内,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从门板下传来,看来这一下压着了一人。
杨愈在那门板上还没站起,已看到屋内还有一人,那人手上提着一把尖刀,刀尖朝下,眼睛直愣愣看着门板上的杨愈,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杨愈见状,朝着那人脚下滚去,双腿伸出在那人两腿前后一绞,已将那人摔在地上,他趁着这一绞之力翻身跪在地上,两手握住那人提刀的右手掰向对方脸上,刀尖直对着那人嘴巴。
对方到得此时还没反应过来,那张嘴正因为惊讶而大张着,杨愈想也没想,按住那人右手往下一压,一刀捅入对方嘴中,再顺时针一绞,顿时,一股鲜血彪出洒在杨愈手上。
杨愈掰开那人右手,从他嘴里拔出尖刀,迈出几步踢开地上门板,也不确认门板下那人是生是死,直接往对方心脏戳了一刀。
几秒之内连杀两人!
这套动作在他以前当侦察兵的时候就熟得不能再熟了。这时候使了出来,完全是一时的本能和习惯使然。
杨愈原地转头四处扫了一眼,见到一个木梯通往底下一层,他也不走木梯,直接一个奔跃跳入下面,顺势一个打滚翻身站起,只见一条窄窄走道直通船头,走道两边各有几个舱室。
杨愈急速又小心的按照以往学得的战术动作,一个个舱室入门探查过去,却没发现一个人影。
这些人实在太大意了,船上竟然只留了两人,如果是自己,无论如何一定会派足人手,将这条大船——离开北玄寺的唯一退路守好。
他们想的是,凭借北玄寺的船来个突然袭击,加上四五十人围住一个小小庙宇,四周又荒无人烟,还有谁能上船偷袭?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我会上船来吧?
杨愈这般想着,才略略放松了心神。低头看见满手血渍,不由得皱眉愣了一下。
他在来的那个时空里已经退伍十来年了,又创业经商了十来年,早就忘记了战场上的生死硝烟,而且,本质上,他更是一个高学历高智商的文人,而不是一个单纯的武人。
如果他是一个单纯的武人,他也不可能会得抑郁症了。
他来到这个时空也不过十天左右,对这个时空的环境,甚至对这个北玄寺都还不甚熟悉,更谈不上有什么仇怨,更何况,他抑郁症痊愈之后,一直想的是简单快活的活着,因而并未做好杀敌的心理准备。
如今看到自己双手血淋淋的,顿时有些茫然和不适。
方才一路从洞窟暗道钻出,再到上船杀敌,完全是出于一种早就刻印在了灵魂深处的本能而已。
这种本能,叫做:保护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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