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照砰的一声踢开房门,床上躺着的方四海腾的跃起,应当是刚刚才被踢门声惊醒。
杨愈心想:这方四海神经实在大条。
几人进了房间,方四海愣愣说道:“师……方丈,怎……怎么……”
常照道:“方施主,外边有歹徒行凶,你快去前方大殿躲好。”
“什……什么……好,好……”方四海话没说完,已经疾走出门。
常照掀开被褥,提起床板露出洞口:“水巡检,这里荒无人烟,寺里只得备下这个洞窟以防不测,你家女眷快到洞里躲避,杨公子有病在身,也下去藏好。”
事态紧急,水致远也不废话,抱着母亲循梯而下,三个女人也都跟着下去。
杨愈在床边听得洞里水致远叮嘱道:“你们照看着母亲。等到安全了,我再来接你们。”
“二郎多加小心,要是打不过,你自己先跑,别管我们。”
“二哥,嫂子说的是,不过,真有那么严重吗?这里是寺庙,怎么来了那么多歹徒?”
“嗯,是很古怪……我会小心,千万不要出来。”
“我们知道了,二郎放心。”
杨愈一边听着里边对话,一边寻思着对策,终于心中有了计较,待那水致远出了洞口,说道:“水大哥,守在前边大殿里,哪也不要去。”
水致远点点头,正要对他说一句‘帮我照看家人’的话,却觉得这话不必多余一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急速冲出门去。
杨愈提步进了洞口,常照突然又抓住他,低声道:“要杀人时莫犹豫,别把对方当人,就能下得去手。”
杨愈知他是跟自己做最后的交代,万一敌人发现了自己,或者外边的人死绝了只剩自己时,必然要自己临敌了,他是担心自己这个‘文文弱弱’的少年郎,不敢下手杀人。
杨愈点点头,对常照道:“大和尚,这个洞口太浅显了,要想不被发现,必须唱空城计,所有人都集中到前边大殿,这后边二进一个人也不要留。紧急关头,就用那个传国玉玺的印纸调虎离山。”
常照闻言,从袈裟底下一阵摸索,掏出那个长方形的扁扁包裹,外边又已包上了油纸,捆扎上了线绳,他将包裹塞进杨愈手中,低声道:“你拿着,万一……万一……你就拿着这个,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杨愈大惊,正要推拒,心里却突然生出一个主意,便将包裹塞入怀里,三步两步踩着木梯跳入洞中,双脚还没触到地面,头顶床板已被合上,洞里顿时陷入黑暗,洞里三个女人同时“啊”的低呼了一声。情势紧迫,方才谁也没有思虑到先点上烛火。
杨愈低喝:“不要出声。”
说完,他循着记忆摸索走向床头,他记得那里有个小衣柜,衣柜顶上还有半根蜡烛。
估算着差不多到了床头位置,双手伸出寻找衣柜,却不料左手手掌抚上一人脸颊,手上触感温暖滑腻,指尖还触碰到一根发带,那人惊呼一声,声音听来,正是那水清兮,杨愈急忙缩手,轻声道:“对不住,不是故意的。”
“杨兄弟,君子不欺暗室。”是那水少夫人的声音。
杨愈脸上一热,他可一点都没有那种心思,只是洞里除了几个女人,就他一个男人,不怪对方要担心。
杨愈低声道:“嫂夫人,我只是要找衣柜,衣柜顶上有根蜡烛,不小心才碰到小……嗯……我没有恶意……”
荷香的声音传来;“杨大哥,这是床尾,衣柜在床头边上。”
“哦哦,好。”杨愈应和着,脑海中重新组织了一下方位,赶紧往右手边转身走去。
才走两步,又是“啊”的一声轻呼,杨愈赶紧连声道歉,心中却道怎么又是你?
原来水清兮刚才坐在床尾,不防被他碰到,便往床头方向挪了挪位置,不料杨愈转身走来,又是一手触碰到了她的头脸。
杨愈定住身形,不敢再动,过了片刻才道:“你们坐到床里边去。”
“我阿娘正在床上,你自己小心些走。”水清兮轻声嗔道。
杨愈叹了口气,往前再走两步,却又再次碰到一人脸颊,那人急忙将头后仰,脸颊蹭着杨愈手掌往后,留下一根发带拂过杨愈的手指,凭着这根发带,杨愈知道,这人又是水清兮。
不过这一次水清兮没再出声,那根发带刚从杨愈指间滑落,一只小手已抓住了他的左手,牵着他往床头方向走去。
杨愈被牵着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右手碰到了衣柜,心中一喜,出口道:“谢……”,谢谢两字才出口一字,左手手背已被那只小手拧了一下,第二个谢字就吞回了肚里。
杨愈这才顿悟:对方不愿意旁人知道方才牵着他手的那一幕。他便不再出声,只是摸索着找到柜顶上的蜡烛,蜡烛旁边还有一个火折子。
杨愈取下蜡烛,将火折子拔开,对着管口轻轻吹着,点点火星从火折子口中飘出,一点微光亮起,看到对面水清兮离着自己不到一尺的距离,却是杨愈急匆匆转身,完全没有分辨方位距离,这时才发现自己转向了小床的方向。
他只是看过常照和明台用过这火折子生火,自己这是第一次试着用这东西点火,加上自己两只手一手拿着蜡烛,一手举着火折子,他吹了好几下,也只能见着几点微光时隐时现,火星总是燃不起来。
对面的水清兮看他笨拙的样子,一手伸出,说道:“我来吧。”
杨愈赶紧趁着一点微光,俯身凑前,将火折子放她手上,右手拿着蜡烛,左手遮在烛芯处。
只听轻轻呼气声音,星星点点的火光亮起之时,看见对面的水清兮眼神专注,一手抓着火折子的管身,一手围着管口,殷红的双唇圆圆拢起凸出,一下一下往外吹气。
杨愈此时与她离得更近了,两人额头差点碰在一起,他看着水清兮殷红湿润的双唇和轻轻吐气的唇形,像极了索吻的模样,那一口口气息吹来,又觉得似有如兰香气,他不由得心中一荡,差点不能自持,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就在他口干舌燥得咽了一口口水时,火折子终于燃了起来,他却还在出神看着两片红唇,片刻后,又看得那下唇被轻轻咬住。
“嗯”的一声咳嗽响起,杨愈抬眼一看,对面的女子脸颊微红,两眼微睨,正嗔视着他,他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烛芯凑上火光,心中自嘲:不久之前我还是心丧若死,如今却为美人而心动,不错,至少我对美好有了向往,这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本能。
杨愈点着了蜡烛,赶紧退往木梯边坐下,这才看清对面小床那边的情形。小床上躺着那老夫人,老夫人两眼张着,全身一动不动,只是嘴唇嗫嚅,却没出声。床尾并排坐着水少夫人和荷香,水清兮此时则坐在床沿中间,三人都朝杨愈看来。
也不知是不是他自己心虚,只觉得对面水少夫人和荷香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怪异,他咳了一声,轻声说道:“你们在这里别动,我去后边通道看看。”
话音刚落,上边洞口外传来一阵踢门的声音和呼喝之声,对面三个女人惊得浑身一颤,还好都没喊出声来。
那踢门声由远及近,不久就到了常照这一间房。
“砰”的一声闷响,一人踏进房来,片刻后隐隐听见那人叫道:“这里也没人。”
又一人踏进房来:“他们都聚在前边大殿那里,可惜迟了一步,这群贼秃已有准备。”
“没能即时杀了那三人,给这贼秃报了信了。丁头领,接下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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