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际渐渐蒙上一层暗色,四周已静籁无声,风声未歇,但微弱如丝,只使得周围山间簌簌枝叶煽动。
不时从崖上滚落下一两颗碎石,轻撞在崎岖不平岩泥混杂的壁上,发出咯喀的声响,随后直直地掉入崖底。
两人所在的石台并不光滑,露出的表面横亘着坑坑洼洼的岩孔,谢予迟靠在岩壁上,略微嫌弃地打量自己这一身泥血混杂的衣裳,眼角余光无意扫过身旁裹住他外袍的女人。
他感觉一旁的人安静异常,甚至……仿如无人在侧一般。
谢予迟仅着内衫,因内功护体,所以不感到任何寒意。
因着实属无趣,他视线下移,落在自己身上,纵观自己全身上下,应无一点破绽可寻。
为了看起来更像是女子,他做足了功夫,就连胸前这东西,也是请专门的工匠制成的,因此,他敢毫无顾忌地在郁烨面前宽衣解带。
为何戾风还不来?
无所事事又极不适应的谢予迟心中疑问,他不禁猜测,难道戾风被方才那几个假冒的御林军束缚住了脚步。
不,谢予迟立即否定,凭戾风的武功,那几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咳……咳……”正思虑之际,他身边的人传来虚弱的咳嗽声,谢予迟有些在意,便侧过身,缓慢靠近郁烨的方向。
靠近了看,谢予迟只见她微磕着双眼,眉头紧锁,一点薄唇毫无血色,胸口缓缓起伏,呼吸如蝉翼般微弱。
半梦半醒间的郁烨用谢予迟的外袍将自己裹成小小的一团,揪住袍袖的指尖轻缠,忽得攥紧,又无力脱开。
谢予迟抬手,将掌心覆在她的脸颊,郁烨似乎觉得这手很清凉,便主动贴了贴。
果然发烧了,谢予迟想,自己所触之地,皆滚烫异常,可郁烨似乎体质十分特殊,尽管烫成这样,她还是面色苍白,没有一点酡红迹象。
可是这救援之人迟迟未到,他也对当下只能维持住性命的劣势无计可施,黯然的目光落在她虚弱的脸上,谢予迟细长干净的手指顺着郁烨的脸侧划过,最终落在冰冷小巧的耳上。
鬼使神差般,他捏了捏她精巧可爱的耳垂,那小小的一坨肉上,留下点耳洞的凸起,郁烨今日并未戴耳坠,白净耳垂间的软肉让谢予迟揉的微红。
此时,他抬起头,思考起将郁烨背着,爬上那崖壁的可行性,若是让郁烨这般发烧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可是那崖壁此时光滑异常,虽有藤蔓垂下,石砾插陷其间,但肯定无法承受两人重量,也不能让他轻易攀附。
瞥见自己手上缠起的布条,谢予迟突然想起了什么,便用还贴在郁烨脸侧的手拍了拍她,随即低声问道:“郁烨,你藏着的药中,有没有可以治愈风寒的?”
郁烨眼皮动了动,没回答。
“郁晚晚,到底有没有药?”谢予迟索性抽回放在郁烨脸颊上的手,推了推她的肩。
“你如今病情严重,但我一时无法带你脱身……”
见郁烨依旧没有反应,只是浅浅的喘气,显得她当下因风寒缠身而十分难受。
“你再不回答,我便自己动手搜了,能搜出点儿其它什么东西,我可不敢保证。”谢予迟将唇贴在她耳边,轻缓地吐气中带着些恶劣的语调。
在听到这话后,郁烨终于有了迟缓地动作。
“我……唔……好疼……”郁烨的唇微微张合,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还是眉头蹙得死紧,身上似乎发着抖。
谢予迟叹了一口气,看现在身前这小东西的确已经病到意识混沌,丧失自主意识,便慢慢地俯下身来,首先摸索上郁烨的衣袖内。
果然,他顺着郁烨露出的靛蓝长袖,毫不费力就找到一青色小瓶,谢予迟迅速拧开瓶塞,往瓶口嗅了嗅,便失望地将瓶塞重新盖上,放置一旁。
药确实是好药,祛疤护肌,活血化瘀,但不可治风寒。
“疼……谁来……救救我。”郁烨几乎是呜咽般吐出这几个不清晰地字,低哑的语调断断续续,陷入昏迷的郁烨同平时完全不一样,往日矜傲,甚至是刻薄的语气,加上那一副高高在上,不可近亵的容貌,似乎旁人近她一步,便是扰了她的清净。
如今郁烨却是将这么一个毫无设防,将一切软弱无助的自己摊开给人看,完完全全,无所保留。
着急忙慌地找药,谢予迟只得低声劝哄几句郁烨,“我正在找药,忍忍。”
可两侧的袖中,衣袋都已翻尽,却没有找到一种可用于伤寒的药,甚至连可内服的都没有,无法,他只得将视线放在郁烨的胸口处。
那拢着自己外袍下的对襟理衣领得整整齐齐,只露出雪白内衫的一个边角,但经这几月细察下来,谢予迟他知晓,郁烨常常把一些极其重要的东西放在她内衫外侧,所以若是他真的要寻药,便要解开郁烨部分外袍。
谢予迟那双修长的手在郁烨胸口处停顿片刻,便没再犹豫伸了过去,手指灵活地解开郁烨的对襟细扣。
没了曾经的旖旎心思,谢予迟这回的动作十分迅速而利落,不到片刻功夫,他已经预备将手伸向衣衫内侧。
可就在谢予迟即将得手之际,一双纤细而冷若冰凌的手便握住了他的十指,连带着将他的动作也生生逼停。
惊愕之下,谢予迟缓缓抬头,直接对上一片迷离,却如沉潭清水般透澈的曜玉一般,还蓄着泪珠的幽深双眸。
“我并非是想做什么,只是寻药,医你的风寒。”谢予迟别开对视的目光,声音淡漠,却并未注意到自己竟下意识以男人的身份解释,也未察觉他语气中那微不可查的仓皇失措。
不愿同被自己意外“唐突”的郁烨对视,也不想这样僵持下去的谢予迟意图抽回双手,却不料,对方那冰凉的指腹竟直接抚上了他的脸。
“小戏子,你来寻我吗?”
带着灼热体温的气息,与含着叹慰的话语自郁烨口中溢出,直直落入某个已经心绪不宁之人的耳中,或者,已撞进了他层层设防,万千伪装的温热心脏。
谢予迟忽得转头,用酝酿着汹涌情绪,伴携肆虐阴霾的眼神同郁烨对视。
“你,叫我什么?”
半响,谢予迟扼制住郁烨的手臂,阴测测地询问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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