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景宁公主府。
丝丝缕缕的微弱阳光从窗扉处透了过来,靠窗那案桌上的蜡烛只剩下短短的一截,白色蜡油凝固烛台四周,甚至还有些洒在了桌上摆放的书页上。
而那书页上明晃晃的印着两个大字——策论。
书歌则站在郁烨床边,只手扶额地看向床上的人,以及掉在床下的被子。
因这番场景已经不只发生过一回,所以书歌立刻明白了郁烨昨日在床上干了什么,她架轻熟路地拉开公主那金贵胳膊压着的枕头,什么花生瓜子壳伴随着话本一股脑的掉了下来。
这春晨尚寒,书歌实在是怕郁烨冻着,便连忙把被子扯了上来给她重新盖好,看着还在熟睡的人,她思量半刻,才开始轻轻推搡起郁烨来。
“公主,今日是去别苑看望太子的日子,您该收拾起了。”
见郁烨没反应,甚至还卷着被子朝里面翻了个身,书歌在心中独自哀叹,这种叫公主起床的麻烦事,还是留给书墨做才好。
书歌的容貌看上去冷清严厉,可心肠却是比谁都软,特别是对着郁烨,于是她端起放在床边已经变凉了的洗漱用水,准备去换些热的后再来。
可就算是第二次端了水过来,郁烨依旧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于是她便开始动手整理郁烨房间,故意将桌椅拖动出极大的声响,察觉到床上传来了轻微的响动,书歌蓦得开口。
“三王爷一早便带人出了城,去向不明,奴婢已派暗卫跟踪。”
吱呀——窗户被打开。
“书墨一早来了信,说路程不远,今晚就会赶回来,他还说希望公主能记得太子殿下给您安排的功课。”
哐当——暖炉的炉盖掉在了地上。
“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昨夜公主的异族皇妹长玥公主已入宫。”
哗啦啦——书页被快速的翻动。
“书歌——”郁烨终于竖了起来,清亮的眼神中还掺了一些迷茫。“学书墨那些坏毛病可不好。”
含着点笑意的书歌来到郁烨床边,为她挽起泼墨长发。“好不好无伤大雅,关键是有用。”
趁着书歌去拿自己今日所穿的衣裳时,郁烨发了发了会儿呆,待到清醒时,便开始絮叨起来:“派去跟着三皇叔的人可以撤回来了,他这会儿出城无非就是去迎孤的皇叔。”
“您是说会对王爷下手?”将外袍披在郁烨身上,书歌忍不住说话。
“那倒不至于,皇叔都快到京雍城脚下,他岂敢在这里下手,去迎七皇叔无非就是演场兄弟情深的戏码,不过……也不能排除他想要拉拢皇叔的可能。”
郁烨将手套进衣袖中,继续道:“这两位皇叔要如何动作孤是管不着,至于这皇妹……若她真的单纯只是当个如嘉遇一般的公主,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做个点头之交的亲人也未尝不可。”
郁嘉遇,封号安华公主,也是郁烨的皇妹,由如今的那位皇后所出,今年刚及十四,性格娇横,因着皇帝对郁烨的宠爱而时有不满,但是个喜恶都表现在脸上的孩子,无甚心计。
为了防着春寒入体,书歌还为郁烨套了层夹袄,但好在郁烨身量削瘦,就算是多加了层衣料也不显臃肿。
“去城郊别苑的路程稍远,公主在前厅用些吃食再动身吧。”
“不用了。”郁烨摆了摆手,低下身往脚踝处系了个棉花制的护带,“去皇兄那里吃。”
离京雍城十里之外有座驿站,酒食打点都是最好的,这家主人还设了个极有诗意的名字——归遥,一般说来,若到了这里离京雍也不算太远,加赶些路程便也到了,除非是太过疲累,一般人不会在这里停留,但是这刚从楚颖回晋雍的七王爷郁怀瑾不同,他带着随行的侍卫便停顿在这里,预备明日进京。
许是时辰较早,这驿站中并没有几个客人。
“阿瑶。”郁怀瑾坐在驿站内的桌前,他身着一袭淡蓝云袍,袖口处绣着楚颖精致的飞拓纹路,眉眼舒展,尽是清润之意,好似早春的一枝白桃,俊雅无俦,郁怀瑾将小二呈上的热茶握在手中,朝着向他走近的人出声:“给皇兄带的礼都清点好了吗?”
来人是个梳着青黛流云髻的娇俏少女,细眉大眼,一颦一笑尽是灵动之意,她点点头,来到郁怀瑾身边站定,“都清点好了,一样不差。”
“好,辛苦阿瑶。”
“主子。”阿瑶脸上浮现起犹豫的神色,“我们不早些入京吗?这一路上对付了这么多刺客,阿瑶看您也应付的有些吃力了。”
郁怀瑾朝她笑笑,细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沿的纹路,意味不明道:“且再等一晚。”
说完这话,郁怀瑾便将视野投向了门外延伸至远处的路,三年的岁月似乎并没有改变这里什么,景致依旧……他将视线缓慢转移到了杯中的毛尖儿茶叶。
茶也依旧……
“客官!你点的豆沙糕来了!”戴着灰毡小帽的店小二端着盘糕点送到了郁怀瑾面前,随后便拎着茶壶朝着别桌走去。
看着桌上的豆沙糕,阿瑶眼睛放了光,就像是仅用眼神便把这糕点吞下了肚,郁怀瑾似乎对她的这幅样子已经司空见惯,便将这豆沙糕朝着阿瑶方向推了推。“给你点的,吃罢。”
“谢主子!”阿瑶连声道谢,立马上手拿了一块豆沙糕放入嘴中,因吃的太快,糕点碎屑便从她的嘴角漏出,但立马又被阿瑶所察觉,眼疾手快的将碎屑捂住,重塞回嘴中。
门外,这云突然隐去了太阳,甚至还落下绵绵细雨,地面因雨蒙上一层浅薄的雾气,树梢生的那叶尖缓缓滴下水来,郁怀瑾望着这落得颓败的春雨,若有所思。
“也不知你进城是否顺利……”他启语低喃。
“哒哒哒……”
忽然外面开始由远至近响起了重重叠叠的马踏声,见这副架势来者甚多,阿瑶立马放下手里的糕点,不顾嘴边还粘了些,便立马护在郁怀瑾的身边。
“无碍。”郁怀瑾站立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手慢慢的滑向腰间的短刃。
待马蹄声越发明显,通往京雍的那条官道渐渐现出几个身着蟒纹青衣的卫兵,接着便是一架黑色车架随至,郁怀瑾抬眼往那几人所持旌旗,心下一片清明。
只见那赤底旗面上用金箔描成的一个大字——睿,再加上那赤练蛇的纹样,无需猜测,正是他三皇兄的府旗。
阿瑶明显也认出了这不速之客的身份,于是朝着郁怀瑾投去询问的目光。“主子,这……”
“无需担心。”郁怀瑾看着向他逼近的人马,面色平静,清淡的瞳色中缓缓浮起一抹笑意来,“王兄之至,如我所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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