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儿,你怎么不追着姐姐问谢兰桡什么时候回来了,我这都准备好答了,就等你来呢。”
高云雅故意扮作轻松的模样,书册在她手中被翻了一页。
不久之前姐姐还不肯让自己同谢兰桡走得太近,现在态度却骤然转变,一个人的想法怎么会变得如此之快。
高银阙想,她的姐姐肯定是想到了不用阻拦,自己也无法同谢兰桡走得太近的方法。
这样的方法,在尚未参与进利益争斗的高银阙眼中,无非要么是在任务期间出现意外,要么是他娶妻生子,后者那般的故事,是说书先生口中最老生常谈、津津乐道的。
而这两者相比较下,后者带给她的悲伤要没有前者那么强烈。
她找个寻常的位置坐下,翘起腿晃悠晃悠,不在乎道:
“他也没怎么关心过我啊,我为什么要追着问他呢。交朋友嘛,总不能只有一人在努力,对方毫无回应。
我想啊,他八成是不怎么乐意我老是在他跟前晃悠,我就自己得识趣一些,总强迫别人有什么意思。姐姐你不是教育过我的吗,做人要懂得分寸。
我想我可能是长得太难看了,难看到人家不愿意被纠缠,或者他根本反感我这样的性子,因而连府门都不入了。我虽外表看着大大咧咧,心里也明白的。”
她呵呵干笑两声,摆出自暴自弃的样子,说罢还自嘲地抹了把脸。
是啊,她为什么不总追问谢兰桡了呢,还不是大家总在欺骗她啊。
譬如谢兰桡答应她隔天会回来,譬如姐姐逢遇到重要的事,都打着为她好的旗号不告知实情。
不期然间,她不再是被家庭保护得完好纯真简单的二小姐,尤其大哥正在经历无缘无故灾祸的时间段里。
实在诚信经营着的九江漕运被迫关停,无知但是无害的大哥遭遇陷害诬陷,倾城之貌的姐姐对感情也变得没有把握患得患失,父亲逐渐宣扬两袖清风孑然自得的洒脱姿态。
高银阙懂得,她的父亲只是不愿意给儿女们增加压力而已,而他自己的体力与精力已经无力承担过多。于是他有意无意在孩子们面前疏导着,什么一粥一饭怡然自得,什么富贵荣耀过眼云烟。
他是怕高府颓然倾倒的那一天,孩子们会经受不了那样巨大的打击。
聪明的二小姐打算做点什么,首当其冲便是不再听那些姐姐为她准备好的,以不伤害她为前提编织的华丽谎言。
高云雅扶着桌面站起来,对高银阙的说法抱有极大的意见。
她在屋内踱来踱去,谢兰桡是为保她平安出宫而故意现身的,且从眼下的状况来看,仍然没有想到更好的方法将他从典刑司带出来,她心中万分愧疚自责。
假使二妹妹再因这件事误会于他,那样的罪过她高云雅可承担不起。
阙儿对谢兰桡不过是近来几月才产生的好感,谢兰桡比她长几岁,那几岁就在等她长大,感情埋藏极其的辛苦,妹妹这么说可太让她来气了。
她满腔抑郁地瞥向自己的亲妹妹,高银阙正同个没事人似得对着铜镜比一件首饰,满脸漠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阙儿,你是不是太武断了,谢兰桡哪里对你不好啦,太没良心了吧!”高云雅难得数落妹妹。
高银阙不以为然,反而不解看她:
“我哪里没良心了啊,你让他同我保持距离,他就对我不理不睬,送给我的首饰呢,还拿了回去,收到了信件,也不肯告诉是从哪里来的,回府日期也是假的。
府内的仆人啊,都看见我总去找他了,还追到了码头上不是吗,我做得已经够多的了,再这样下去我自己都要被自己嫌弃到了,算了算了,不再提他了。
我觉得二哥哥和那个……很温柔的侯门主也都不很错啊,是吧,淮凉城等着同我交朋友的公子哥儿可多了去了!”
高云雅一下子就被噎住,还真不知该说些什么。透露太多的话,万一谢兰桡真回不来呢,妹妹会伤心坏了的。
她气哼哼地坐到椅子上,叹口气无语道:“那也不是人人都一个性格,像你这般直白的固然好,但也有缺点,喜新厌旧的特别快。
你看吧,你要求同谢兰桡交朋友还没有几天,我好容易求的父亲的允准,你这就又变心了。有些人虽然内敛寡言,但是长情啊!”
高银阙静心听着,心想,姐姐这意思,谢兰桡并非讨厌自己,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她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不好的联想让的胸口发闷,浑身虚弱。
尽管如此,她却仍笑着轻松道:“那怎么,难道他还会遭遇什么不测不成,他可是谢兰桡啊!武功盖世,出类拔萃的桡公子啊。
那,你离府的时候,二哥哥说了他好多事呢,他还把二哥哥绑在了树上,所以这样的人,能出什么事。”
高云雅垂下眸子,讷讷道:“有些情况,身不由己啊。”
高银阙依旧不信,她把首饰往妆台上一丢,向高云雅走过来:“姐姐,你若没别的事,我可就走了。以后你也莫要提那个谁了,我不想听的啊。”
说罢没心没肺大摇大摆离开了。
高云雅看着她的背影,真是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她站起来,又坐下,再站起来,到书桌前提起笔,再放下,环抱双手紧皱着眉头,在桌前走来走去想办法。
*
高银阙保持轻松愉快的表情,走出姐姐高云雅的院子,走进长廊,路过两间无人居住的客房,横穿正厅的后门,最后来到她平常练功的空旷场地。
场地内另建有一座一层平屋,摆着简单的武学书籍,刮风下雨气候不佳时,在屋子里练习空间也足够宽敞。
场地后方有条小路,通往存放书画与典籍的书室以及琴室,琴室陈列姐姐使用的各种乐器,以及舞衣等。琴室再往东,便是园丁的大棚,里面栽培鲜花,存放绿植,若不出意外,能在大棚中找到园丁姚强。
但绝大部分时间,都找不到,因而生活常常充满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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