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学、故交就像老咸菜,他们总是越行越远,跟当下的生活渐渐拉开了距离,走进一块儿一块儿如同冻冰格子的各自领域中去,等着被时代的间隔冻成一般无二的方块儿,保持着彼此应有的统一。
没有老同学、故交,就像泡菜坛子里没有老咸菜,味道怎么都不正,但若是捞出来吃了,又不符合现在的胃口,那臭臭酸酸的气息才是审美中的必备,它唤醒现状中麻木的嗅觉和味觉。
老同学聚会也最为麻烦,大家心里都还是热情盼望的,但到定下的日子临近了,又都觉得麻烦,尤其在上海这样的地方,不似在小地方,约起来捏脚泡澡,吹吹牛,互通个有无,也算有用,在上海聚会,除了彼此张望一下不同的生活再也没什么过分的乐趣了。若再没有一个善于而且持续张罗的人,那么这次聚会多半就变成了一张限期的代金券,放在那里,落了灰,想起去吃时已然没了兴趣,再想起来时,就作废了。
但这次老同学聚会稍有不同,文强从美国回来工作了,想写一部书,记录现下的生活,而不巧的是,他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朋友在这边,老同学当然是他的一个主要探索领域。于是他花了不少心力,想着把大家凑起来,疫情的阴影下,大家一则怕聚,二则却也闷得发慌,半推半就,都乐意听文强张罗安排了。
这次聚会的人也不算多,加起来一共也就十来人,文强一个;文余一个,文余说他要带一人来,大家都猜他要带个女朋友来;张强力一家三口,说是一家三口,有一口还在肚子里;还有一个黄宗熹,自己来,妻子儿子这周末回苏州去了;另三人是王佳苧、孙菲玲、卢译赛。这规模,还是颇不错了。
他们都聚会约在一家叫“新元素”的餐厅,这是家分餐的餐馆,虽然不符合国人的习惯,但疫情期间嘛,一切还是谨慎些,也体现得体贴些。
一进店铺,就知道又是一家融合特色的餐厅,西式的意面有,炸鸡排有,西兰花有,但菌菇煲汤也有,西南泡菜也有。文强还没坐下来,就看到不远处黄宗熹站起来过来迎接他了。
“嗨,文强。”
“老黄。”
“我先随便坐了,你看看哪里好,你们喜欢坐哪里?你比以前壮了,果然是在国外吃过牛排的。”
“你现在看起来过得很不错呀,这体格,绝对是挣了大钱了。就坐那边吧,等下看看他们来要不要换,再说。”文强说完与黄宗熹一道往他先前落座的那块儿去坐下了。
“我说你怎么没穿个衬衫西裤,尽显显你的风度。”老黄看着文强,不负当年的青春鲜嫩、文气内敛,多了一些皮实与安静,中年男人毕竟再不能靠着眉眼吸引姑娘,“范儿”突出的人又成了怪异的大叔,穿得随意一些就多少显得油腻而平庸,而穿得西装革履的到底显得不够亲近且自信。黄宗熹再看看文强,知道他穿得已经很得体了,一简单的黑色T恤,臂膀贴得很紧实,正好勾勒出他粗壮的胳膊,一条牛仔裤,随意而减龄。
“见老头学吗,自在最好。”文强说道。
黄宗熹欣赏这点,看看自己微微发福的肚子,想到之前自己追女孩儿被拒的糗事,这些也只有他们这帮人不在意,有记忆,不嫌弃。于是说道:“不打扮也很帅的。”又零丁问了一句:“你谈女朋友了没?也不带来给我们参谋参谋。”
“没。”文强随口一说。
“没事儿,等下我们也有单身的,再说等他们来,也可以让哥们给你介绍。”
“谁单身?”
“孙菲玲肯定单身,王佳苧搞不好有男朋友了,等下问问。”
“哦。”文强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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