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静大公主连日忧郁伤怀,心疾复发。
公主府里一片冷清,触目所及,一事一物,皆是心伤。
而她原在宫中的居所,自出嫁后,竟失于养护,以致居室落尘、满院荒败。
顺安太妃看着实在不像样,留她在万福宫的偏殿养病。
和静病中忧惧,不耐烦见人,苏媺探望过一次,略表了心意便罢,留下曦华自去陪伴长姐。
今日,宣颐宫里一片安静,天容云意,皆是秋光。
红叶掩映的花窗下,苏媺一边听释香禀报,一边从檀墨手中的小瓷碗里拈了鱼食,匀匀地撒进鱼缸。
“青青姐说,她原想照事先计划好的,把酿花饴糖喂给花楼的猫,当着众人的面挑明,方巧是吃了太子带来的点心才毙命的。可惜,岳昭提前回了十洲春,她怕惊动东宫的暗卫,不能脱身,只好顺其自然了。”
“什么事都不如她的安全重要!关浄那边,一切顺利么?”
“小姐发了话,关浄当然照做。他亲自送青青姐去岭南,走的是近京山路,此刻已离京千里之遥。”
苏媺微微颔首,放下心来。
细白瓷缸里,一尾锦鲤摇头摆尾地划过,似是在水面上勾画出一张年轻英武的面孔。
那是关浄,她最忠诚的旧仆与护卫。
释香拿眼角溜着秀姀,微微有些得意:像关浄和青青这样,即便留在宫外,也能让小姐如臂使指,这才叫自己人!
仿佛心有所感,苏媺抬头扫了释香一眼,再开口时,语气里便添了沉肃。
“不要小看了十洲春!父亲说过,它背后的靠山,很可能是京城里的勋贵之家,甚至皇族中人。何况,天下乞丐自成一家,青楼也是如此,这些活在最底层的人,总有我们不知道的消息渠道。”
释香吐了吐舌头,连忙收敛了得意之色。
“方巧的那份名单,父亲可看过了?”
“是,但老爷说,时过两年,许多事都需要核实,眼下,只能引而不发了。”
一旁的秀姀叹息道:“这真是意外的收获!谁能料到,方垚临死前,会留给女儿这样一个保命也是催命的东西呢!”
“这份名单何时用、如何用,还要待父亲查证后,看它的分量几何。也要静候时机,才能发挥它的价值。”
檀墨搁下鱼食碗,端来了净手的茉莉水和香胰。
苏媺把手浸入铜盆,又微微抬起,清亮的水漫过柔白的手背,似水落石出。
之所以谋划十洲春一事,最主要的目标还是镇国公岳家。
岳氏族中子弟,于武事上有天赋者不少,十之七八自幼习武、投身军旅,乃至薪火相传,共同撑起了家族的光裕门楣。
它的嫡脉主干,便是如今的镇国公岳城这一支。
细论起来,岳城自然是岳家的顶梁人。
他统领万军、战场杀伐近四十年,年轻时,一杆岳家枪罕有敌手,且极善以智计取胜。
可惜他已年过六旬,廉颇老矣!
世子岳琦正当盛年,但性情沉稳有余、谋略不足。
只有嫡长孙岳昭,年纪轻轻便表现出过人的武学天赋。
如今,岳昭私纳罪臣之女,对和静公主不公,对景元帝不敬,已是极大罪过。
景元帝一定会借此机会,削去岳琦在兵部的任职,君臣之间便会彻底离心。
而岳氏的族中子弟、部旧亲信得不到战场锤炼的机会,长此消磨、人心迷散,便会失去对军权的控制!
除了岳家,十洲春一案的另一个目的,便是让东宫背上滥杀人命的疑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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