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日头往西了,我们还是快出宫去吧!”端阳见太子不肯丢开手,嗤笑一声,道:“怎么,皇兄难道对个小丫头感兴趣?”
太子一怔,瞟了苏媺一眼,随即哈哈笑道:“罢了,今日就放过你!”
说完,他带着人大摇大摆地离去。
秋光剪了端阳的影子,静静地压在那绿竹的荫里。
他眸子里隐隐含笑,像是陶潜东篱下的一杯清酒,掺了菊瓣清甜沁人的香,驱散了四周暗锁的伏气。
苏媺颔首谢过他的好意,他笑里带了点促狭,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灵阊见无人理她,冷哼一声,也带着人朝永巷深处追了过去。
垂花门后,沁芳园里浓长的花香暗浮,数不清的深红浅红摇摆拥簇。
苏媺的眼前,却始终浮现着端阳轻轻浅浅的笑意,和清凉如月的眸光。
太子和灵阊都是不安分的,今日之事,日后说不定会再起波澜。端阳既做了这个证人,也只好让他做到底了。
她敛回心神,冷眼看着散落一地的酿花饴糖,目光投向重重宫檐。
不知何时,长天卷起铅云,隐现暗沉之色。
苏媺计上心来:“我们去永昶宫!”
………………
永昶宫是嬿昭仪与养子——三皇子赵端阳的居所,位于六宫最南端,一色的官柳垂墙,枝瘦条黄。
苏媺在宫门前略站了一站,只觉风弄袖、暗追凉。
隔墙传来幽咽的琴声,远如凄茫烟水,又近似一缕墨痕。宫外东侧有流觞亭,亭下的曲水和了弦索,清绝,寂绝。
进了宫门,转过碧空流云的琉璃影壁,便见永昶宫的庭院十分洁净。
只见翠柏苍苍,掩着一座小巧石亭,有紫藤攀延牵曼,虽然叶子已经枯了,却十分遒劲。
那正殿门前,一排碎玉般的茉莉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早有宫女禀报过,琴声住了,隐约有人轻语。
嬿昭仪坐在双燕衔春镂花椅上,见苏媺进来,她笑容清雅,如晓风动竹。
贴身宫女茜丝侍立在一旁,她圆圆的脸庞、五官小巧,一双弯月眉顺目讨喜。
苏媺行了礼落座,笑着道:“春生秋杀,宫里的花草都矮下去了,只有娘娘这里,还能看到这样好的茉莉。”
嬿昭仪神色悠然:“不过是多花些心思养护罢了!这茉莉也像人一般,贪食贪暖,只要花肥追到了,再避开寒气,总能开得长久一些。”
苏媺示意檀墨将装了酿花饴糖的小匣放在桌上。
“方才,幸得三殿下解围,本该当面向殿下道谢,只是许久不见娘娘,想念得紧,等不到明天,便自顾闯来了。”
嬿昭仪疑惑不解,待苏媺隐晦地道出原委,她思及这一月的禁足,不由轻叹。
“这便是池鱼之殃了!你识人待物,一向很周到。只是,这宫里总有不得已之处,若能避开,自然更好些。”
“娘娘说的是,日后,我一定倍加小心。”
“今日事,今日了!端阳不会提,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了。可巧,他从云遮寺回来,带了些素饼、素果,说要送给曦华跟你尝个新鲜,正好你来了,倒省了本宫一趟人手。”
一旁的释香从茜丝手中接过了一个竹篾子编成的细白小筐。
苏媺忙道谢:“云遮寺的素点名被京城,我和曦华可是有口福了。”
正说笑间,宫苑上空隐隐滚过一阵秋雷,天幕沉灰,瑟瑟秋风裹着寒气袭进殿里,绵密的雨点如碎米般坠落。
几个小宫人急急收拾着廊下的花草。
茜丝掩了宫门,拿了淡烟色西窗庭月的薄棉氅拢在嬿昭仪肩上,劝她挪去暖阁。
“这就是天留客了,你且不必忙着走!”嬿昭仪说着,站起身来,清和的笑容中带了几分欢悦。
“昨日闲来无事,我叫人摘了茉莉,拿龙井做了点心,这是错了时令的东西,你吃完这一回,就只能等明年了。”
苏媺客随主便,随着嬿昭仪进了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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