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晚膳,二人陪着太妃,到万福宫后花园的半月亭观赏夜景。
大齐皇宫里,除御花园外,只有万福宫和琼华宫各有一处内湖。
万福宫因奉养太妃,是独立于六宫的所在,而琼华宫则是懋妃万俟氏的居所。
景元帝的后宫,赐封有正二品贵妃一位,正是太子与二公主灵阊之母、翮贵妃贺畹芬。
侧二品妃原该有四位,但大齐立朝不久,只封了两位,分别是二皇子之母、懋妃万俟玉卿,和三公主曦华的养母、庆妃余文佩。
此外,大公主和静的生母也被追封为荣妃。
当初,分封宫殿之时,中宫——坤煦宫自然是要空置的。
余下诸宫中,琼华宫最为宽敞,却被翮贵妃嫌弃不够华丽,而且还有个小湖,夏日里难免招来蚊虫。
于是,她将凤藻宫增添了许多装饰,做了自己的寝宫。
景元帝原本要把琼华宫赐给曦华居住,又担心小湖不够安全。
他想填平小湖,改成其他景致,但建朝之初,百废待兴,若要改建,耗资甚巨,只好将精致秀雅的宣颐宫赐给了庆妃和曦华。
如此,琼华宫便成了懋妃和二皇子的居所。
未曾想,曦华对这两处小湖十分艳羡,闹着要在宣颐宫里也挖一个,景元帝和庆妃不知答应了她多少漫天无赖的条件,才哄得她罢手。
此时,苏媺待太妃落座,接过宫女手中的菱花波斯毯,亲手搭在她膝上,坐在下首陪她叙话。
耳听曦华大呼小叫,带了一群小宫人在亭前的细墁铺地上斗兔子正斗得酣。
“本宫听说,前段日子,你母亲身上不好,现下可大安了?”
“劳太妃记挂!家母原不过是受了些寒气,以为将养几日便好,就有些大意了,谁料,竟一发缠绵起来,我瞧曦华也是如此。”
“秋季三月容平,一受凉便要反复。你们年纪轻轻的,哪里肯把这些保养之道放在心上!”
“都说一入秋,即便无病,也要消瘦几分,可您的气色倒越发好了!”
顺安太妃笑了笑,溶溶月色下,那洗尽铅华的容颜透着平和雍容。她亲手剥开一个蜜桔,递了半个给苏媺。
“你父亲身体可还康健?”
“家父有了年纪,难免有些积年的老毛病,不过平时加以保养,倒也没有大碍。”
“本宫听说,他在豫州做过刺史?那地方阴冷,官员们十之四五都要落下寒病,不知你父亲如何?”
闻听此言,苏媺心中不免诧异。
苏栯任豫州刺史,是南周朝的旧事,已鲜少有人提起。何况,太妃历来安分守礼,从不涉及官场之事。
苏媺深知,宫中的一言一行,有时看似平常,却往往另有深意,因此暗自警觉,面上却不动声色。
“家父任职豫州时还年轻,时日也不长。当时,家母寻访得一药浴方子,每日蒸骨浴身,驱除寒气,十分有效。”
太妃颔首,接着道:“本宫有个在豫州做官的远房外甥,也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进了个治寒腿的方子,说他用得好,叫本宫也试试。殊不知,本宫虽上了年纪,腿脚反倒比他还利索些。”
苏媺不肯多言,谨慎地笑道:“可知所谓良药良方,也要对人对症,方得良效。”
顺安太妃笑了笑,端起桂花茶轻啜着,忽然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紫茉。
紫茉叫过小宫女吩咐几句,不一会儿,端上一盅川贝冰糖蒸梨:“苏小姐且热热地吃一盅,又香甜又暖和。”
苏媺含笑谢过,拿起描金小勺舀了一汤匙,果然梨汁清甜、果肉酥棉,裹了陈皮丝儿和枸杞的甘辛芳香,十分落胃。
但她脑海中,却倏忽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正待细想,曦华跑来一把拉住她:“嬍姐姐,快来看我的兔子!”
苏媺未及答话,紫茉已道:“公主歇一会儿吧!这蒸梨炖得烂烂的,公主可要尝一尝?”
曦华只看了一眼,便无趣地撇到一边。
苏媺把她按在椅上坐下,拿帕子拭去她额上的细汗。花照忙递过一盏罗汉沉香,她一饮而尽,又自顾拿过苏媺手边的茶盏也饮尽了。
“太妃这般好的茶,你牛饮了也罢了。只是你这一身的汗,回头被风扑了,又得嚷嚷头痛!这亭中风月极好,你安静坐一会儿,把汗散了是正经。”
苏媺说着,叫人重新润茶。她唇齿间似乎还留着梨子的软糯甜香,一开口,却转了话题。
“如此风月,若无好音,也是寂寞!莫不如,太妃把平日里听的好曲儿,也赏一支给我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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