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苏媺正在似梦非梦之时,忽觉被人轻推臂膀,恍然清醒过来。
“小姐怎的坐着就睡着了?”花照手捧一个团花斗彩茶盅,揭了盖子奉过来:“刚沏的茉莉小龙珠,小姐可要润一润?”
檀墨把一件水墨红鲤小披风搭在苏媺肩上,柔声劝道:“小姐昨夜忧心公主,整宿儿都没睡好,还是回棹兰斋睡上一个时辰,再用午膳吧!”
清冽的茶香一丝丝漫开,苏媺轻啜一口,神思渐渐清明。
她正要说话,只见曦华迷迷糊糊地醒转,一眼瞧见苏媺,立刻欢喜起来,忽然又噘了嘴,委屈地扑在苏媺膝上:“嬍姐姐,你可回来了!”
苏媺爱怜地抚着她的脊背:“这回受苦了吧,看你以后再淘气!”
“姐姐都知道了?你可得给我出气!”
“快罢手吧!低热未退,头也晕着,你好生消停几日,把身子养好是正经!”
“不成!我才不吃这种哑巴亏!待父皇回来,一定要把那该死的雪团儿打出去!”
曦华发狠地道,轻柔的卧云蚕丝被一次次从她身上滑落,一旁的叶萦手忙脚乱、甚是辛苦。
苏媺摆摆手,温柔却坚持地把曦华拖起来,将水墨红鲤小披风穿在她身上。
她绷着一张荷瓣般的小脸,瞪着乌润溜圆的眼睛,几缕汗湿的碎发黏在白净的额头上,气鼓鼓的双颊留着高热后的红晕,越发可怜可爱。
十岁的曦华生得明眸粉颊、纯稚聪颖,是景元帝赵柞的原配夫人——孟氏留下的唯一骨血。
孟氏出身涿州大族。据说,她容貌秀丽、性情柔善,与赵柞的夫妻感情极深。
赵柞曾言:“孟氏乃柞可托付生死之一人”。在登基后,他追封孟氏为文德皇后,且坚持不再另立新后。
这段鹣鲽情深的佳话曾在朝堂、市井广为流传。
人人都道:夫妻二人比翼连枝、同声合韵,谁料“尽缘人恨别离来”,一向龙池,一向冥台。
当年,孟氏诞下长子后,月子里失于保养,落下病根,经过十数年精心调养,才又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
不久,时任凉州刺史的赵柞发布檄文,声讨南周王朝萧氏皇族贪图逸乐、徭役繁重,以致民不聊生,称“失道者,天不祜”,召集部属、盟友,起兵谋反。
四年后,孟氏的长子追随父亲征战,在攻打西南险要——白虎关时中了埋伏,淬了毒的弩箭如啸虎飞猱一般破空而来,他推开父亲,自己被一箭穿喉,死时只有十八岁。
噩耗传来,孟氏原本便羸弱不堪的身子雪上加霜。
当时,战争频仍、疫疠横行,她和一双女儿竟都被感染。最终,只有小女儿逃过了死劫。
弥留之际,孟氏将年仅四岁的小女儿托付给了侍妾余氏。
据闻,赵柞接连痛失长子、发妻、爱女,几近崩溃。
从此,生死两茫茫,他对孟氏留下的小女儿视若心头宝,一味地矜怜溺宠,偶尔有人劝阻,总以“稚女年幼”为借口,敷衍过去。
这个小女儿,就是后来的曦华公主,原本无宠无子的侍妾余氏也因抚育有功,被封为庆妃。
十岁,还是可以胡天胡地、痴缠无赖的年纪。
何况,曦华是大齐唯一的嫡公主,帝王的宠爱是她最大的仰仗,她可以纵情任性、为所欲为,只恨不能扬手摘星,绣成锦上珠,扯片云彩,织就舞霓裳。
一年前,苏媺奉诏进宫,与曦华作伴,竟颇受娇蛮公主的信任。
一时间,好奇、戒备、敌视、鄙夷、试探……六宫人人侧目。
苏媺却是个最低调的性子,她总是隐在曦华身后,从不轻易出头;但若小公主胡闹得过分了,她又会想法子劝导明理、周旋转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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