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守汶早早便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与守汶住着的宅院仅有一墙之隔的后院住着的是几个长工,每天很早便起来做工,索甲曾对守汶说过,不需要和他们一样起来那么早,但是守汶被吵醒了便也就睡不着了,这说来很尴尬,他住在这里,既不是这个家的主人,也不是这个家的仆人,却处在这么尴尬的位置。
今日是招龙日,长工们起得更早,说话声也比平时大,他们正热络地讨论着招龙祭祀结束后的活动,臆想着会不会碰到个貌美的姑娘。
几天前,守汶便知道今日要招龙,可是自始至终也没有任何人对他说起过这件事情,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去的话会不会被责怪,去的话会不会被讨厌。
守汶这几日便是在这种不知所措和战战兢兢中度过的,他只知道自己病了一场,睡了几天,除了什嫆来给他送吃的外,再没有其他人来。
直到后院的长工们都走了,周遭重新安静下来,守汶便坐在自己的床边摆弄着指头,直到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时,守汶的心跳一下漏掉了半拍。
应该是索甲,守汶第一次发现自己在听到他的脚步声后竟然会如此兴奋,他在期盼着索甲的到来,毕竟是个爱热闹的孩子,迫不及待想听索甲说带他去参加仪式。
然而,就在守汶第一次没有为了躲避索甲而装睡时,当他掩盖不住自己的兴奋,用迫切的目光看向门外时,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看到的却是伢缅。
伢缅抱着衣服进了门,守汶一眼便注意到了他手里捧着的衣裳,但伢缅却没有将衣服递给守汶的意思,他来到桌子前坐下,目光之中毫无任何情绪地盯着守汶,那目光令守汶不知所措,在伢缅用力地咳了两声后,守汶这才回过神来,上前向伢缅行礼问好。
“阿爷。”
伢缅没有回答,他好像是在责怪守汶没有对自己问好,可守汶问好之后,也不见他高兴,只是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守汶,那目光令守汶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这种目光,就好像是一种无声的严刑拷打,守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火上煎着,直到他局促攥紧的那只手中,指甲都快要嵌进肉里的时候,伢缅才终于开了口。
“你今日,也要去招龙。”
说不上是松一口气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好像不那么紧张了,反正已经认定了不管自己做的多好,伢缅都不会喜欢自己,故而守汶只是依照着规矩木讷地应了一声道:“谢谢阿爷。”
“等下换上这套衣裳,是索甲做给你的。”
“谢谢阿爷,我等下也去谢谢阿爸。”
守汶接过衣服,衣服是真真的好看,面料柔软,绣工精致,可守汶高兴不起来,他只怕这衣服会引来伢缅对自己的厌恶。
自打守汶进入家中,伢缅和他说话加起来大概也不超过十句,就好像多和守汶说一句会令伢缅染上瘟疫,可是此时的伢缅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伢缅仍旧打量着守汶,不知不觉中,突然觉得这孩子和索岐长得真像。
这一想法刚冒出来,便令伢缅感到浑身一阵激灵,他下意识地甩了甩脑袋,本来刚刚他看着守汶的视线已经稍稍柔和了一些,此时又变得格外严厉。
“我问你,你想做苗王吗?”
“不想!”这问题就好像烫手山芋抛向守汶,他二话不说摇头道:“我不做苗王,我来舍昂只为有一块地种,有一口饭吃,绝无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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