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唐鬼不在,韩痞子觉得自己更要站出来替唐鬼掌控大局,他的神经都随之紧绷起来,亲自盯着土匪们找出了山寨中最金贵的东西,亲自看着他们将那些东西装车,亲自为马车套好缰绳,亲自扬鞭目送十几匹马载着山寨的命根子驶向黑暗。
一车又一车的东西就这么离开,山寨也跟着空了,马走远后,韩痞子才回到阎罗殿里。
山匪们都在等着他,眼看着韩痞子走到了长桌尽头,在稍稍偏右的位置站定。
长桌尽头最中央是唐鬼的位置,但就算唐鬼不在,韩痞子也不会站在唐鬼的位置上,不管那个位置看起来多么诱人,韩痞子是粗人,不懂用兵之道,可他知道自己只是将臣,不管唐鬼在与不在,他都是王,韩痞子只敢也只愿站在王的位置旁,带好这班兄弟等王归来。
“都准备好了吗?”韩痞子的视线从众人面前扫过,他听得到自己的声音如洪钟般响亮,但比起唐鬼还是差了那么几分。
下面的山匪们没有应声,可他们坚定的目光已然是最好的答案。
韩痞子十分满意,他端起了酒碗。
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只碗,所有人随着韩痞子的动作端起酒碗之后,长桌上仅留着一只碗,摆在唐鬼的位置上。
“兄弟们,”韩痞子猛吸了口气,借着那气势高声道:“老子是粗人,不会说什么官话,但是你们他娘的都给我听好了,咱爷们儿手里的刀不是白磨的!知道咱们这次要去干什么吗?”
韩痞子凝望着众人,火光中,那一张张面容涨得通红,他们那份迫不及待跃跃欲试令韩痞子的音调也跟着提高了三分。
“回家!”韩痞子大吼一声道:“咱们这就去接大当家的回家!”
随着韩痞子举杯畅饮,众人也跟着仰头,喉结翻滚,烈酒在胃里燃起一把火,借着那一股气,山匪们将手中的土碗摔在桌上地上,一脚一脚踹翻了摆在他们脚边身后的酒坛,将满屋子的酒香都砸得稀烂。
土陶瓷碗的碎裂声中夹杂着山匪们一声又一声的嘶吼。
“回家!回家!”
至此,整个阎罗殿里就真的只剩下唐鬼的酒碗。
山匪们借着酒意冲向门外,冲向黑暗中,韩痞子则留下断后。
临走前,韩痞子顺手拿起了墙上的火把扔向地上,火苗沾上酒香的瞬间,火苗立刻膨胀起来,火舌蹿上半空,地上的酒液被火引燃,曲折如游蛇在房中蜿蜒。
热浪瞬间袭来,韩痞子却不急,他不慌不忙地向门外退去。
人迈出门槛的时候,外面的凉意便于房内的炙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韩痞子停在这里,在熊熊烈火之中,仍能看到那只酒碗摆在桌上,在火苗的恣意舞蹈中泰然自若。
大当家的,别急,咱这就去接您回家,这阎罗殿咱不要了,这山寨也不要了,哪里有大当家的,哪里才是山寨,哪里才是咱这群早该下地狱的悍匪得以藏身的家。
唐鬼喜欢光,不管燃多少灯烛,他总嫌阎罗殿里不够亮,韩痞子有些感慨,不知此时阎罗殿和整个山寨付之一炬的景象能不能让唐鬼满意。
山匪们就此借着火光下了山,浑身的血气方刚令他们在山间驰骋,风驰电掣般已经冲到了千古镇上。
抵达城镇时,山匪们回头望着他们的山寨,位于山峦顶端的唐鬼山寨此时成了一个橘红色的光点,这样一看,整座山都好像一盏油灯。
唐鬼其实也并不喜欢光,但是相比之下,他更讨厌黑,人生嘛,无非只是在讨厌的东西和更讨厌的东西之间选择一个较容易接受的。
山匪们最后一眼望向山寨,阎罗殿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火焰就此燃尽,沉入深海般的黑暗中,一直以来,他们都在为唐鬼护着掌心这一盏光,一直护到唐鬼已然不在时,山匪们也就了无遗憾了,他们没什么好伤感,心中已是迫不及待要随唐鬼一起寻找新的光亮,尽管,还没有人知道光在何方。
毕竟此时眼前的就只有长夜将至,黎明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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