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鬼一死,山里的土匪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章杳从老鸨子和语花楼里姑娘的表现来看,便知道唐鬼平日里笼络了不少人心,婊子尚且如此,何况出生入死的兄弟。
章杳命人将唐鬼和齐孤鸿的尸体带回了军营,经过一些特殊处理之后埋在黄土之下。
麾下士兵埋葬此二人时,章杳一直在望着那些士兵。
不知道自己死时,将会被如何安葬,不知此时跟在自己身边的人,那时还会不会在身旁。
这个问题让人越想越不敢想,章杳经历过的事情太多,正因如此,他已经悟透了一个道理,很多事情不必多想,即便想出千万种可能性,最后的结果就只有一种,中间猜测的过程都是浪费时间,真正简单的方式是沉下心来,慢慢等待答案。
老爹章喾海在死前与齐秉医下了一盘棋,虽然在他死前,那盘棋终究没能下完,但是章喾海就不着急,他知道那盘棋局不该由他来结束,真正该落下那一步将军子儿的人,是他的儿子章杳。
章杳从不觉得自己是受上天眷顾的那类人,唯一幸又不幸的,是他有个很厉害的父亲,在死前便将死后多年的事情都算清楚了,他预判了齐秉医所有的行动,并根据他的预判做出应对,一步一步反推过来,为章杳安排了一条只有赢没有输的棋路。
他知道自己最后肯定会赢,但不知道每一步计划究竟为何,只能跟着章喾海留下的路往前走,那种滋味儿很难捱有人告诉你那是一条通往胜利的路,可路上满是迷雾,让你不知道胜利是否真的在前方,该相信别人还是相信自己,这是时时刻刻都要面临的选择。
好在,几天之前,结局告诉章杳,章喾海是对的。
楞严经有言曰:爱河干枯,令汝解脱。章喾海的死没能解脱他自己,他的解脱,需要以别人的死作为药引,才能令痛苦和不甘得以除根。
章杳知道自己做不到章喾海那么远谋深算,他也不是什么遵从父命的愚孝之人,他走了章喾海要让他走的路,只因他们恰好有相同的目的,而现在,章喾海安排的路,他已经走完了,接下来要做他想做的事情。
齐家解决掉了,还有另外一家需要处理,那不在章喾海的计划之内,章喾海终于抹平了将他折磨致死的不甘心,但章杳还有自己的仇恨。
齐唐二人的尸体很快被埋好了,地面被重新填平,除了泥土颜色略深之外,与他处别无二异,章杳知道唐鬼手下的山匪们肯定会冲杀而来,但他不知道他们能否料想到他们心目中手眼通天的大当家就跪在章杳脚下。
章杳凝望那地面片刻,冲破重重土层仿佛还能看到齐孤鸿和唐鬼的面容,沉思些许后,章杳向营帐内走去,叶景莲也拉着文戚紧随其后。
叶景莲对待文戚的态度和善了一些,皆因他今日这一张投名状他递得漂亮。
天色渐暗,章杳坐在桌前,他的桌子隐藏在夕阳照不到的地方,文戚发现,章杳并不喜欢阳光。
所以此时与章杳相对的文戚便站在最后的余晖之中,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即便眯缝着眼睛也看不清近在咫尺的章杳。
在看不到对方表情的时候,一句相同的话能被理解出多种含义,文戚有些紧张。
“以齐家的蛊,送走了齐家最后的遗孤,的确不错。”
文戚想说点什么,随便说点什么作为回应,但是章杳的语态本就毫无感**彩,文戚无从判断他是在夸奖自己的干脆利落还是嘲讽自己的吃里扒外,故而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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