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我家老爷请了杨相公一块,想是同另两位仙人一起,商定除妖的事。”
杨景鱼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则打起了退堂鼓。
待到了水榭处,便见宝帘闲挂小银钩,素弦轻诉衷柔肠。
几盏琉璃灯挂,三五酥乾绡剪。
一张紫檀桌上,珍馐百味样样齐,人间可寻件件无,
饶是杨景鱼见惯了后世风浪,也有许多不知名目,何况此间世俗百姓人。
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都难言尽此时贫富之鸿沟。
杨景鱼心有所戚,感怀片刻,袁老爷已起身邀他入座。
杨景鱼微眯双眼,只觉珠光宝气刺痛双目,待过了片刻,方才恢复如常,却如何也看不清袁老爷的具体相貌,每每都为富贵所挡。
便只好随着袁老爷介绍,看向另外二人。
那白衣负剑的年轻男子十分好认,应是那袁安所说的新来剑仙。
据袁老爷介绍,乃是曾在仙宗学艺的高徒,名叫郑海生,有三寸心剑一柄,可步日月无影,穿金石无虞,片刻温酒,即斩千里之敌!
端的是剑威煌煌,杀力无匹,十方鬼荡,诸般妖斩,更不再话下!
杨景鱼不敢怠慢,连忙行礼。
那剑仙却十分傲慢,觑了一眼他身后剑,说道:“既也是用剑的,可是随的哪一家修的剑法?”
杨景鱼老实道:“山野散修,不曾随哪一家修过妙法。”
郑海生闻言,态度倒转圜不少,同杨景鱼抱一抱拳,算是见了礼。
袁老爷便又给杨景鱼介绍那太仪观上德普世弘法大真人,晋高先,晋真人。
说起这晋真人,也是大有来头的。
年纪不大,自幼跟随高德大能在那洞天福地修行,每日里餐霞饮露,画符炼丹,上下求索,参引日月。
修的自是奥妙道法,使的当是正道神通。
虽不像郑海生一剑万法,杀力无匹,却也妙法生莲,手段莫测。
丢一张符,生可济万民水火,消灾破妄;死可退魑魅魍魉,焚妖灭邪。
使一个阵,进可转天地阴阳,沧海桑田;退可保风调雨顺,邪魔不生!
直唬得杨景鱼两股战战,心头懊恼:如何敢托大晚来?
幸而这晋真人脾气甚好,妙趣风声,杨景鱼也不必央紫清宝剑再救一回。
各叙完毕,众归落座。
酒酣耳热,其乐融融。
实是袁老爷门儿清,美酒佳肴,香泉暖玉,熏风软塌,一条龙全给安排明白了。
众人约定三日后于潞河畔除妖。
杨景鱼莫敢享受,背了千金银票,匆匆先走了。
待到了晚照桥下,那舟子果在。
一尾孤舟,半点深烛,同那画舫后庭的热闹截然无关。
杨景鱼啪得一下拿出半沓银票,笑道:“舟公,如何?”
舟子瞪大眼,颤巍巍道:“这如何使得?”
杨景鱼笑道:“舟公如何忘了?苟富贵,勿相忘!我辈又岂是蓬蒿人?区区千金罢了,便是散尽,亦还复来。舟公莫要客气,拿去给乡里修桥铺路,开学修祠,造福方圆,善莫大焉!”
舟子欢喜不尽,又觉如梦。
杨景鱼烤一尾鱼,摆上从袁府里拿来的酥饼点心,又从葫芦里倒出些袁府佳酿。
月影微微,疏影横斜。
杨景鱼与舟公小酒对酌,虽无丝竹靡靡,玉磬声声,却倍感轻松。
日薄从甘春至晚,霜深应怯晚来寒。
舟子忽醒,念及公子身贵,当再盖些短被。
起身取被,转目四顾,
却还哪里有杨景鱼的身影?
寒禽凄切,月没云间。
是梦么?
桌上空空荡荡,哪里有酒与食?
不是梦吧?
不然为什么我的胸口鼓鼓囊囊,多了这许多银票?
舟子复睡而眠。
人间似梦入飞花。
哪晓今夕是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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