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掌柜刚轻手轻脚地将锦盒放在桌子上,郑公子便等不及伸手要掀开盒盖,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这雄杯的风采。
不料,一只苍老的手牢牢地按在了盒子上,上面青筋蜿蜒起伏,看得出是用了极大的力气,郑公子没能得手。
“公子爷,咱可先说好,这杯子是小店的镇店之宝,上回将雌杯售予你,小老儿可是冒着被东家辞退的风险。”赵掌柜忽然改了口风,脸上满是为难,坚决道,“这玛瑙杯仅剩一只,若再被公子爷拿了去,那小老儿便不用在这儿干了。”
“看了再说。”郑公子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模棱两可地回应。
赵掌柜并没有坚持让郑公子许诺,好像方才那番话没有说过似的,即刻便松了手,让开了去,躬身站在一旁。
这下倒让郑公子有些不适应,他没想到赵掌柜连装都懒得装一下,这配合的模样简直在怂恿他去看掀开那锦盒。
郑公子顺从赵掌柜的心意,翻开盒盖,果见里面装着一个玛瑙杯。
“公子爷小心些。”赵掌柜在郑公子取出杯子时出声提醒。
这猝不及防的一句险些让郑公子摔了杯子,回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赵掌柜,警告说:“闭嘴。”
赵掌柜听话得紧,当即便不说话了,静静地站在一旁。
郑公子将杯子托着置于眼前,屏息凝神左右翻看,而后将其反向扣在了八仙桌上。
在赵掌柜眼中,眼前的公子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杯子,一看就是爱不释手的模样,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没等他怀想日进斗金的美妙生活,就被郑公子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
郑公子将杯子扣在桌上后,二话不说,操起茶盏就往杯子上浇水,淅淅沥沥的茶水四下飞溅,杯壁上凝聚着些许水珠,正是没能下滑的“漏网之鱼”。
“公子爷,你做什么?”赵掌柜慌忙上前,一脸疼惜地看着被“糟蹋”的杯子,不明所以地问。
“这杯子隔得久了,脏得很,爷看不惯,给它洗洗。”郑公子随意找了个借口。
说罢,他便大马金刀地坐着,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八仙桌,很是悠然自得。
杯子放在盒中,分明干净整洁,哪会有脏污?可赵掌柜哪敢违逆郑公子的话,只得硬着头皮附和道:“公子爷说得是,劳烦公子爷了,小老儿今后定会多加注意,好好保存这玛瑙杯,定让它一尘不染。”
这话摆明了是在提点郑公子,这只玛瑙杯不打算出售,为的就是刺激郑公子,用的是激将法。
原来赵掌柜见郑公子一直没有明示想要购买杯子,情急之下出言旁敲侧击。
要知道,先前那只杯子可是一拿出来就被看上,片刻便卖出了一千两银子。
观今日郑公子亲自送杯前来修复,便足以看出他对此杯之喜爱。
照此不难推断他难舍宝物的心思,如此,赵掌柜才有了雌雄双杯的说辞,为的就是多赚一千两。
可郑公子看也看了,却并没有头一次那种“一见钟情”之感,迟迟并未开口索要,反倒有种可有可无之感,着实有些反常了,这副模样令赵掌柜没由来地心慌,这才有了那别有深意的一番话。
本以为,看似心无城府的郑公子一听便会上钩,实则不然,眼前的公子哥仍旧那般悠闲地坐着,什么都没说。
赵掌柜咬了咬牙,瞧着郑公子生冷不忌,软硬不吃,终于祭出了最后一招,只见他试探着将手伸向八仙桌上的玛瑙杯,似乎想要收起它,嘴上故意说道:“想来公子爷看得差不多了,小老儿这便将杯子拿回去了。”
郑公子没有表示,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那杯子,完全没有挽留之态。
这样的反应不禁令赵掌柜心中一冷,心里仍旧不甘心,难道今日注定赚不到那一千两银子吗?
郑公子一声不吭,好整以暇地看着贼老儿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眼中满是兴味。
断不能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赵掌柜慢吞吞地收拾着桌上的狼藉,嘴上说着要将玛瑙杯带离,手上的动作却不紧不慢,甚至有故意拖延的嫌疑,可直到那杯子被收回锦盒的时刻,郑公子都没有给出半分回馈。
见状,赵掌柜深感失落,扭身离开,拖沓着脚步,蔫头耷脑的,与最初的精神奕奕迥然不同。
就在他几乎绝望时,郑公子却出声说:“等等。”
“诶——”赵掌柜忙不迭转身,脸上的欣喜根本来不及掩藏,目光灼灼地看来,眼中的殷切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随即察觉到态度有异,慌忙收起喜悦,躬着身,一本正经道:“公子爷有何吩咐?”
郑公子觉得赵掌柜这副模样很是有趣,故意没有回应,就那么晾着他,脸上是明晃晃的奚落。
赵掌柜年纪毕竟大了,腰背受不了长期的弯曲,没多会儿便撑不住,开口提醒道:“公子爷唤小老儿有何吩咐?”
眼中闪过冷光,郑公子慢条斯理地说:“玛瑙杯留下。”
“可是——”赵掌柜嘴角勾起,嘴上却还要说些装腔作势的话,不料被郑公子截断,“如果不肯就算了,爷不稀罕。”
“啊?”郑公子不按常理出牌令赵掌柜无从反应,早就想好的说辞也没了说出来的机会。
铺垫这么久,自导自演这么一出好戏,为的就是将玛瑙杯卖出去,若是就此作罢,岂非功亏一篑?
为了达到目的,赵掌柜也顾不得前后矛盾,自打嘴巴,硬着头皮说:“公子爷乃是贵客,自是配得上任何珍宝。”
郑公子也不接话,仿佛不曾听见这拍马屁的话,由着赵掌柜自说自话。
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
既然开口,断没有就此作罢的道理,赵掌柜顾不上羞臊,接着说:“晋城之内,除却公子爷,无人可拥有此杯。”
这话已然将郑公子捧到了天上,却仍旧没有得到郑公子的一个眼神。
赵掌柜觉得无比尴尬,可事到如今,只能前进,不能退缩,只听他又说:“这玛瑙杯本是雌雄成对,若是分离,未免不美。公子爷既有雌杯,这雄杯理当一同归属,令它们重新在一块儿,也算一桩美谈。”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