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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十二岁,却已装了六年的傻子。
那日,西洋人遣使前来盛朝参拜上皇。
父皇十分开心,在宫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国宴,盛朝皇城有头有脸的高官权贵都将携着子女家眷前来赴宴。
而他这个四皇子,在父皇暗中嘱他装傻保命后,在清辉宫中已如一个透明人一般。
清辉宫众仆只管保证他每日饿不死,冻不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主人是个傻子,倒也是个好差事。
因此那日宫宴,亦没人愿意浪费自己的休息时间,去把一个傻子带到宫宴上头露脸——别提赏赐了,带着这个愈长大,相貌愈酷似已故宫主徐妃的傻子,说不定还会得罪在后宫只手遮天的王皇后。
于是他便又有了独自一人的闲暇时间。那时,他坐在御花园中,散漫地抬头看着枝叶稀疏的树上,一只雌鸟正抓了虫给窝中啾鸣的雏鸟们喂食。
母妃……他突然想回忆那张总是温柔慈爱地笑着的脸,却发现六年过去了,他原以为能记得很深刻的母妃的样子,如今也有些模糊了。
他收回了视线,不再看这其乐融融的喂食景象。随即起身,在夜晚时分显得草木森郁的安静处随意漫步,享受着这不用伪装自己的短暂时刻。
经过嶙峋的假山怪石,他遥遥看向灯火辉煌的宫宴主殿,丝竹声悠扬悦耳,在皇城的上空飘扬着。
在这丝竹声中,他隐隐听到了附近传来一阵阵女童压抑的哭泣声。
他循着那声音走去。
在暗紫色的夜幕的映衬下,他看见一个穿着鹅黄襦裙的女童正蹲在一丛红叶石楠木下,双手环膝,头埋在双肘中,正不住地抽泣。
他沉默地靠近她,离了约有三步的距离,低头静静观察着她头上双丫髻上的那颗艳红绒球。
分辨片刻,他便已心知这个小姑娘不是宫中人。
父皇的公主——他的姐妹们,都已亭亭玉立,不似这粉团般小小一个。
而宫女是不能扎定式以外的发型的。
他虽心知自己在宫中最好不要做出傻子不会做的事——他本应假装不懂,不知,径直走开,将这女孩留在原地。
但那日夜晚,或许是丝竹声乱了心,又或是红叶石楠迷了眼。
如今已不得而知。
但那日夜晚,他却不知为何对着那女孩开口了。
“喂,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哭。”这个年龄的男孩儿声音大都粗砺,他却只是显得稍许有些低沉粗朗。
那女孩被他突然发出的声音吓着,惊惶地抬起了头看向他。
在她抬头的瞬间,他便清楚的看见了她哭的红彤彤的一双眼睛,还有那滴在路旁宫灯的映照下,无端晃了他双眼的鼻上血痣。
“我……我是阿槿,我迷路了。”
“阿槿……你怎会在御花园迷路,你父母呢?”
“我……我没有娘,只有爹爹……爹爹在和大人们说话,我出来……就迷路了。”
她哭的太狠,一遍说话还一边打着哭嗝,嫣红的小嘴撅翘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没有……母亲吗。
少年皱起了眉,望向那仍觥筹交错声不绝的宫殿处,又看向地上那小女童,伸出手将她牵了起来。
他半蹲下身,用手指了指那处辉煌的宫殿,示意她看那儿。
“看到了吗,那里。”
女孩儿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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