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说遇到了哪家的小姐,他需要避让。
罗唯偏头向外看去。
一双细嫩白净的手撩开帘子,他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带着些好奇,却没有丝毫恶意,清丽又美好。
那是画像上他见过无数次的脸,梦中……射杀过无数次的人。
清平县主。
她在冲他笑。
片刻帘子便撂下,罗唯心头一震。
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而另一辆马车上的司蔻,看着身旁妇人微微一笑,道:“可看清了?”
“看……看清了,绝对是小公子,不会错的。”
那妇人皱了皱眉,向司蔻保证道:“小公子当年是我抱出来的,他额角那颗红痣,不会错的。”
“玉珠。”
“是。”
小姑娘前不久才办了铭牌,现在已经是摘星楼的人了。经过连翘的提点,跟着司蔻办事渐渐得心应手起来。
玉珠熟练的掏赏银给那个妇人,又在她带着贪婪的目光中迅速灌下特制迷药。
一觉醒来,她就会忘了今日所有。
司蔻在一旁不紧不慢的吃着芙蓉酥。
方才能确定罗唯的身份,还要多亏了远在梁洲的杜笙把那个妇人送过来,荣亲王私生子的奶娘,可不是那么好找的。不得不说,这男人的办事效率实在是高,如果他不是南昭怀王,她倒是会想要收了这个人才。
现在有了这个筹码,就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去跟罗唯谈条件了。
兵符她必须要拿回来。
绝对不能让皇上在荣亲王手里看到宣平军的兵符。
父亲就是太顽固,死守着祖训“海晏河清,江山永固”。若是遇上一个明君还好,可现在这个,显然不是在乎什么海清河晏的,怕是巴不得让八十万宣平军全部死在外面才好。
摘星楼传回来的战报里,这一十年,宣平军总数硬是活生生的从八十万,熬到了现在的不到二十万。
而朝廷派来的援军……全是一群送死的弱鸡。
有时候司蔻也在想,这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宣平军凯旋,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从此侯府再也构不成危胁,可这样……凭着朝廷那伙军队,就算爹爹和大哥再能打,退了北狄,怕也是拦不住暗中窥伺的南昭和朝丰啊。
到时候大雍完完全全处于弱势。
他是真的不想要自己的江山了吗?
还是……有什么东西,比大雍更重要……
司蔻揉了揉发酸的眉心,阵阵清风掀开帘子,有几缕阳光落下来,衬得她的肌肤如白瓷一般,吹弹可破。
简直是个易碎的奢侈品。
“……真想让人把你藏起来。”
马车稳稳当当停在玲珑阁,全大雍最好的首饰铺子。
司蔻由玉珠扶着,坐到了轮椅上,四面八方的探究目光奔赴而来。
她淡定的抬头,看向二楼最温和的那个。
安王齐云厉。
司蔻现在已经在他身上,看不到丝毫小可怜的模样了。
朝他浅浅一笑,随即让玉珠推着,面上云淡风轻的进入阁内。
身后依旧有人窃窃私语。
“那个瘸子是谁啊?”
“看她穿着,也是哪家的小姐吧?”
“可……没听说京城有这么一个腿脚不便的姑娘啊?”
“嘘!你小声点,反正咱们都惹不起。”
“……”
自从司蔻消失在他的视野中,齐云厉的双眸变得幽黑深邃,看向下面那几个嚼舌根的目光,冰冷刺骨。
“竹猗,处理了。”
“是。”
暗处闪过一个人影,又刹那消失。而反正楼下那些嘴碎之人,将会永远失去说话的资格。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齐云厉摩挲着手中的泛黄的一截竹片,上面正是写着这段诗,虽然被他当作人生箴言,却从未想过要依着去做。
“抱歉,还是没能成为你想要的君子。”
竹猗是他的影卫。
从小就跟着他,两人一起长大,一起训练,他倒是真像他的影子。
就连南山桃花苑那次,都是一起被阿蔻救活的呢。
也是那个时候,齐云厉要给小影卫改名竹猗,他看起来也欣然接受的样子,现在……齐云厉倒有些嫉妒了。
连带着……看着影卫顶着竹猗这个“美好”的名字,行着最阴暗的事,他都能萌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自己都觉得不齿。
“啧,越来越远了。”
离阿蔻所说的君子之道。
但他不后悔。
成亲那日,他本来会直接弄死那个女人,然后省事的换上自己的心腹,占个名分。
可是……飞雪楼之上,他看到了阿蔻。
她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新娘子身上,却带了些笑意。
齐云厉改了主意,他把那女人送去了江南,当然也知会了林尚书一声,现在他的宝贝女儿都已经嫁人怀孕了。
他甚至意外收获了一个二品大员的忠心。
果然,阿蔻就是他的福星。
男人笑了笑,面上依旧是那副谦和有礼的模样,嘴角含着淡笑,温润如玉,翩翩君子。
“王爷,任务失败了。”
竹猗单膝跪在他面前,语气像是木偶,毫无起伏。
“哦?”
“在我赶到的时候,那伙人已经被拖到巷子里打了一顿,洗劫一空后扔到了城郊。”
面瘫脸罕见的抽了抽嘴角。
鬼知道他看见那些几乎一丝不挂的男人像死鱼一样躺在地上,心里有多么复杂。
“谁干的?”
“齐王世子。”
世子殿下的暗卫向来嚣张跋扈,一点儿都对不起这个“暗”字。
齐云厉愣了半晌,随即轻轻一笑:“他似乎比我更适合你呢……这样也好。”
阿蔻于他,一如皎白月光和暗狱囚徒。
她是慢慢长夜里,从小天窗落到他心上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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