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人愣愣地想了一会儿,重新面对砧板,提刀置于砧板上时,不断提醒自己“猫爪,猫爪”,她的左手手指果然向内收拢,切菜时再也不直伸出去了。
裴尚食与秦司膳相视而笑,回想凤仙所言,渐觉并非全无道理。
而这时来凤阁的胡典膳向郦贵妃提出了辞呈。因为多年来未尝出青盐里的异味,导致贵妃为药物所害,身体受损,她一直愧疚,且惴惴不安。虽郦贵妃顾及多年情分,没有追究,胡典膳思前想后,也不敢当作什么都未发生一样继续料理贵妃饮食,遂提出愿自降品阶,作为普通内人回到尚食局工作。
郦贵妃挽留几番,但胡典膳去意已决,坚持辞职,郦贵妃便把裴尚食请来商议。裴尚食也说胡典膳确实犯了错,于情于理都不应该不受惩罚仍居原位,否则难以警诫众内人,降职重回尚食局是适当的处置方式。郦贵妃遂同意放人。
裴尚食便又向贵妃提出了她对主理来凤阁饮食之人的调动方案:将冯婧升为典膳,接替胡典膳的工作,并带两名厨艺超群的尚食局内人同往来凤阁,料理贵妃饮食。而吴蒖蒖,建议调往福宁殿,协助尚食做御膳先尝的工作。
郦贵妃沉吟许久,最后道:“御膳先尝让蒖蒖来做自然是稳妥的,不过骤然调动不知她心里会怎么想。她此前于我,可说立了大功,这些事,我想先和她商量,问问她意见。”
皇帝有过午不食的习惯,但想起今天这日期正是他当年纳郦贵妃为妾的日子,便于傍晚过来,陪郦贵妃饮了几杯酒,吃了些点心。
两人闲话家常许久,皇帝似乎还没有离开的意思,郦贵妃望了望门外,忽然唤内侍过来,说外面飘雪了,要他们准备好官家的斗篷,带好伞具,稍后护送官家回福宁殿。
如此,皇帝只得起身告辞了。
内侍簇拥着皇帝离开。蒖蒖看着那些尚余许多的点心,轻声问贵妃:“官家显然是想留下来的,娘子为何……”
郦贵妃摇摇头,道:“他不是想留下来,只是觉得今夜是他欠我的,他应该留在这里。”
蒖蒖便不好多言。
郦贵妃黯然饮下一杯残酒,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起初,我便是太后硬赏给他的,他本不想要,却不便拒绝,于是,本着向帝后尽孝的心,接纳了我……后来,安淑皇后病重,齐太师想逼他娶党羽之女,他便故意每夜宿于我房中,但大多时候不是通宵看书,便是早早睡去,很少与我有话说……柳婕妤入宫后,我这里便彻底冷清了,现在他过来,也不过是愧疚罢了……”
她搁下酒杯,向椅背靠去,闭上双眼,须臾一滴泪自眼角滑落:“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喜欢过我呀……”
听得蒖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她。想了想,倒热水拧了一块面巾,递给贵妃擦脸。
“今日裴尚食跟我说,想调你去福宁殿。”拭净泪痕,郦贵妃转而言道,“我没立即答应她。我想,你应该会希望去二大王身边吧。”
“啊,不,不!”蒖蒖立即否认,“我对二大王没有任何妄念。”
郦贵妃讶异地睁开了眼睛:“我以为你们……”
“只是二大王爱跟我开玩笑而已。”蒖蒖斩钉截铁地断言。
“哦,是么……”郦贵妃有些失望,思索片刻,忽然又问,“以前你跟我提起过你宫外的老师……他应该还比较年轻吧?”
这问题在蒖蒖意料之外,她迟疑一下才回答,“是的,二十多岁。”
郦贵妃了然道:“所以你喜欢的是他。”
“也不是……”蒖蒖欲否认,但语气听起来明显虚弱许多。
“那你为什么还入宫呢?”郦贵妃叹道,“宫里又不是什么好去处,你在宫外跟老师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蒖蒖沉默半晌,终于决定说出实情:“因为我要找我妈妈。”
随后在郦贵妃追问下,她把家中变故、入宫经过,以及与程渊的对话全告诉了贵妃。
“原来是这样……”郦贵妃思忖,最后凝视着蒖蒖诚恳地说:“你母亲的名字我也没有听说过,很可能是化名。她到底是谁,也许真的只有程渊知道了。程渊是慈福宫的人,我也不能指使他,迫他说出真相。如今看来,你去福宁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成为官家身边的人,程渊也不得不敬你三分,也许不久之后,你再问他,他就会说出你母亲下落了。”
这事便这么定了。郦贵妃随后向皇帝重提蒖蒖在青盐及冯婧身世一事上立下的功绩,并结合裴尚食给她的褒奖之词,建议升她为掌膳。而冯婧升为典膳后正好空出个掌膳之职,皇帝欣然采纳,将蒖蒖升为掌膳,命她协助裴尚食,掌御膳先尝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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