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妈!”
吴大娘看着影怜,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慈祥,脸儿白净,皮肤略有些松弛,神情从容淡定,似乎说的是别人家的故事。
“平心而论,我丈夫待我也是好的。自幼一起长大,即便听信别人说我克父克母克夫,也不曾休了我,他只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儿。如若不然,何至于后来生计不成,卖了织机。即便如此,我也还能在别家揽活儿,可他却这么一天天的萎靡颓废下去,最终不治身死,倒应了我克父克母无夫无子的话。”
吴大娘的眼角也只有些许的湿润,依旧淡然微笑道:
“都死了,可怎么样呢?我也曾想过一死,可我记得当初六岁上,饿得头晕眼花的,被公婆领回了家里,小户人家,从不曾亏待于我,我若死了,年终清明,谁去坟上磕头去呢?更何况,待丈夫死了,我才知道肚子里已然有了个孩儿……”
影怜闻言一惊,摇着吴大娘的手颤声道:“那孩子呢?”
忽又想到她一个孕妇,丧了夫,家里又已精穷了,如何过得下去?!
“可喜左邻右舍相帮,见我身子不便,但有了活计,倒给我送了丝棉来,纺纱纺线织布,也都帮我出手。就这样十月怀胎,生了个女孩儿,虽不是男孩子,也可告慰公婆,告慰丈夫。孩子乖巧可爱,我背着她织布从来不闹,到了一岁上,会走路了,那一日我同往常一样拿了布匹去市里卖,里头人太多,孩儿不知何时从脚下挤了出去,待我交割了布匹,已然不见了踪影……”
影怜潸然泪下,也许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被人拐走了,辗转变卖……
“吴妈妈……”
影怜双手抱着吴大娘的胳膊,泪光莹莹,神色忧心,吴大娘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握着影怜的手道:
“我因要找孩儿,便离了盛泽镇,寻了许多地方,算起来,我的女儿也该有十九了。我知道人贩子时常将孩子养大了来卖,我投身在这风月场里,也许有朝一日,能遇见我那苦命的女儿……”
绫儿也曾说吴大娘每常闲了,便在市上走走,松江各家水阁画舫,她也会去走动……影怜不由得心想,自己的母亲会不会这样找她呢?若是母亲有此惦念,哪怕身受苦楚,也无怨的!
吴大娘抽出腋下的洁白手帕,擦擦眼泪道:“姑娘,我没读过书,只知道我若是像我丈夫那样颓丧,我这孩儿便生不下来,如今丢了也找不回来。只要我活着,不到死的那天,又如何知道自己找不到呢?”
素来知道吴大娘是个有见识的,影怜心中暗自慨叹,真没看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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