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当即高兴的应了一声也去了。苏芸她们便也不管,只商议着按苏芸遗书上所写的寺庙去寻了师父来做法事等事,只是这几日间,她们也都不便在场,便只商议着人来看着等事。待商议毕,已是午时了,太阳忽然升起高高挂在天上,毫无芥蒂的洒在这院子里,它的光辉能带走一生好强的玉桥吗?
影怜难以想象自己忽然经历了人生第一次死亡,看着苏芸如此这般冷静的安排,只觉她的心,是寒到泛不起一丝波澜,也是平静冷淡到不忍再泛涟漪。这个跪在棺材前的男子,这个幽雅的小院,也曾经是玉桥期待的人生。影怜站在棺材旁,默默看着玉桥,她的脸是带着生硬的气质的,遗容却有一些柔和的平静,她临死,是觉得自己解脱了吧?
死亡,这样赤裸裸的呈现在影怜面前,忽然胸中一阵发紧,只喘息不得。绫儿忙扶住影怜,悄声道::
“姑娘,咱们回去了吧,早起到现在一口水也还没喝呢!”
即便万般心酸,苏芸等众人家也都来人相接了,各自拜了几拜,含泪散去。临行依依,姐妹间的情愫陡然成了生者之间的相互依偎。
待回到画舫,影怜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去,提起茶壶,也不管水的冷热,一气连灌了几杯,才坐在桌边垂下泪来。
这一年来,她几乎觉得自己的人生平顺无比的,宛君的厚情,几社众人对她的认可,甚至辕文有意无意的情愫,即便有李廷皓这样的人来闹腾,她依旧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人生是可以主宰的。可是,如果自己遇见这样的人呢?会怎么样?
吴大娘悄然进来,端来一碗红豆粥一盘十香菜一盘炙鱼轻轻道:“姑娘,吃些粥吧!”
影怜泪光盈盈的瞧着吴大娘道:“吴妈妈,你见过死人吗?”
吴大娘叹一声道:“见过,上一次见的死人,便是我的丈夫!”
影怜惊讶道:“对不住,我不知道……”
吴大娘反倒微笑安慰她道:
“姑娘,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都有些记不清我丈夫的模样了,不妨事的。”
影怜见她一直站着,便伸手往身旁的椅子一指道:“吴妈妈坐。”
吴大娘微笑着坐了,恍若一年前影怜在从吴江到松江的舟上一般,她眼角一笑带出的四五根皱纹,和她温和平实的声音,带着温润的热气和烟火气,忽然让影怜的心有了一些安稳的平静。
“这样说来,吴妈妈独身二十年了?怎么过来的呢?”
很奇怪,日日同处的人,其实她们三人都不深知彼此的来历。
“姑娘,我是盛泽镇人,当初嫁给……”
一语未了,影怜惊讶的伸手抓住吴大娘的手臂道:“吴妈妈,我也是盛泽镇的,归家院吴妈妈知道吗?我是从那里去的周家!”
吴大娘恍然道:“归家院?是在终慕桥北边的归家院?”
影怜点着头道:“是呀,是呀!”
吴大娘喜极而泣道:“这是怎么说,看来咱们终归是要一起的人呢。姑娘你快喝点粥吧,这大冷的天,饿着了可没有精神呢,你先吃着,我慢慢给你讲。”
影怜悲伤之中忽然得了一个家乡人,这份喜悦虽然盖不过伤悲,却在她的心中又种下了一颗安稳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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