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了就是了,难不成要大操大办?就是将来我死了,也不过这么着。”
苏芸左手捏着手帕攥紧了拳头放在心口上,眼泪将坠未坠,冷哼道:
“何处停灵、何日出殡、埋在何处?”
董安嗫嚅道:“停灵出殡不得要银子做法事吗?我……没有银子啊!就埋在漏泽园吧。”
苏芸便道:“那你的意思,是叫仵作来勘验了尸首,由他们带了去?”
漏泽园是官府为家贫无力安葬死者而设立的坟场,凡无主的尸首,贫寒无力安葬的人家,便由官府来验了尸,收去安葬了。可玉桥身上的穿戴哪里是无力安葬的样子,按董安的想头,自然还是要把衣裳头面都脱了下来,还要将她抬到街上扔了去……
董安擦擦眼泪道:“是,是!”嘴巴一歪眼看眼泪要出来,莲生大叫道:“你有什么脸面哭?”
苏芸又道:“那年终清明,你可会去祭拜?”
董安擦着泪道:“姐姐不要这样看我,我与玉姐十年夫妻,也是恩爱过的,自然也会去祭拜于她。”
南儿忽然冲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道:
“你何曾爱过玉桥姐?当初玉桥姐为了嫁你,受了老鸨儿多少,才得赎身跟了你,你百般的哄着她签了婚契,第二天你就说你的住的房子原是租的,外头还欠了多少,逼着玉桥姐替你还债……玉桥姐没钱了,就开始逼着她陪酒……”
青云冷笑道:“好好的做个老公不行,偏要做个龟公!”
南儿揪打着董安,泣不成声,发着狠死命的扯着董安,声调都变了:
“玉桥姐要强了一辈子,这十年不是她锦衣玉食的供着你?你怎么说得出口让玉桥姐葬在漏泽园?”
董安立起身子,怎奈南儿疯了一般要找他拼命,一时竟挣脱不了,领口也被扯歪了,也发狠道:
“你这丫头,怎么敢打起主子来?敢是要去官府打板子了!”
南儿索性撒开了闹,痛声大叫道:“正要报官问你勾结外人强奸逼死人命,瞧着官府问你个什么罪!”
董安既羞愧又焦躁,只躲闪着要往外跑,可是众姐妹哪里许他走出门去,一叠声指着他道:
“对,报官,还玉桥姐一个公道!”“真不是人,看他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影怜悄问苏芸:“能报官吗?”
苏芸茫然道:
“若是没有这婚契,玉桥姐也不至于受制于他十年之久……如今她死了,未尝不是解脱,影怜,虽然董安有逼死人命之嫌,能否得到惩处,尚未可知,可是……玉桥姐的身子是一定要被人验看的……我们报官吗?”
影怜明白,玉桥吞金而逝,早前也已预备了后事,而那张算得遗书的纸笺上,对董安,她也只说了几个字:“从此不与他相干!”她是要一了百了的,也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的——也许没人会信,这些风尘女子,对自己的身子,是有多深刻的痛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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