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怜心中忖度,卧子拳打艾千子必然不是意气之争,只可能是为诗为文观念不同,许是一时言语相激,卧子才会怒发冲冠,想一想英姿勃发的卧子对一个文坛前辈挥拳相向,这个画面一定有趣!
凉风幽幽穿画舫而过,略带寒意,然从窗外往四面一望,但见水天一色,潭边金色柳丝飘荡,仿佛与秋风窃窃私语,卧子竟想倚身柳边,倾诉衷肠。
影怜见卧子尚在对面窗边看着窗外,不好就此细问,辕文倒殷勤的泡了一壶茶,替她斟上。
舒章笑道:“辕文不给我斟一杯么?”
辕文哼道:“你没有手么?”
舒章扇子一开,半掩着脸侧对辕文,眨眨眼道:
“嗯,我自然有手有脚,不过和你不同,我正着走,可你却是横着走!”
辕文眉毛一抬,眼珠一转,忽然会过意来,忙忙的从影怜面前提了白釉瓷壶给舒章斟了茶,笑嘻嘻的看着他。
影怜视而不见,只笑吟吟道:“昨日得了一本本朝七子的诗,三位可否指点一二?”
舒章正低着头喝茶,闻言会心一笑,不动声色抬起头来,身子往椅背一靠,略侧向卧子对影怜道:
“论诗,我自然比不上卧子,你且问他该看谁的!”
辕文嘿嘿一笑,两手趴在桌上,身子前倾悄对影怜道:
“舒章兄敷衍你呢,卧子兄连艾千子都要打,本朝诗人,他自然一个都瞧不上!”
卧子却当即走近前来,沉声道:
“不然,虞山钱牧斋先生便是一座高耸的危峰,其诗气骨苍峻,虬松百尺,可见其人之风骨凛然,令人起敬,以我愚见当世无人能及。”
“咱们云间诗派跟他虞山诗派又不是一个路子,卧子你怎么这么推重他?”
辕文玩着一只茶针,神色颇有些不以为然。
“咱们的诗风虽与他不是一路,但虞山先生真真是个令人敬重的人。我与舒章曾经几次拜谒面承教诲,我一直教而不改,先生不以为忤,常多加激励褒扬,以先生的名望地位,我等难望其项背者他都能如此宽怀以待,可见是个度量旷达之人。这样的人,还不值得尊敬吗?”
卧子一边说,舒章便在一旁点头,辕文却不置可否。
影怜这阵子与几社交游,受他们影响很大,自己的诗作也有越接近他们的风格。现在却听闻文坛泰斗对此颇有微词,虽好奇卧子竟能挥拳打了自己的前辈“临川才子”艾南英,此刻却把卧子打人的故事放在一边,只想就诗风问个仔细,却见吴大娘进来道:
“姑娘,有一位徐公子想见姑娘呢。”
影怜听了便觉得扫兴:
“不见不见。”
吴大娘陪笑道:
“这徐公子已来过多次,姑娘都没空,好歹见一面呢。”
卧子见吴大娘的神色,便劝影怜:
“若是个文士,也好叫咱们几社再添一员,如何?”
影怜向来觉得卧子有一种难以解释的能力,若是他那高耸的眉骨下,似深潭般的双眼专注沉着的看着自己时,他嘴里说出来的任何话都难以反驳和拒绝,心甘情愿的被他说服。
“那就请进来吧。”
三子都坐在长斜桌旁的椅子上,影怜在对面靠窗的玫瑰椅前,面向外头站着。
绫儿打起珠帘,一个年轻男子进来,一副武人的打扮,粗髯横眉身形高大,行动有些朴拙,一进来左右一望,看着影怜便作了个揖道:
“久慕姑娘芳姿,今日得见,不胜之喜。”
影怜见他拿腔作调的学读书人的样子,掩面一笑,舒章茶都喷出来了。
影怜边笑边让他在自己面前的椅子上坐。
那徐公子并不知大家为何发笑,见影怜对他微笑让座,便高兴了搜罗了一句好话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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