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缓慢,杨爱却似在船上过了一年。
若真能这样静静的过一年,多好!
听得一声“到了”,杨爱豁然站起,只觉船身一荡,忙又坐下。
吴大娘撩开帘子道:
“姑娘,我们到了,姑娘再略等等,轿子来了姑娘再下船。”
杨爱点点头,抿了抿方才用手指简单梳理挽好的发髻,将小包袱搂在怀里——方才只顾意气,竟对它不管不顾了,这包袱里的东西在市面上是不值几个铜钱的,却是自小跟着她的顶宝贵的东西了。
杨爱没有心思去看街市风景,竭力端正的坐在轿子里,紧紧攥着大氅一角,轻轻的呼气,旋即又咬住牙,只怕它们冷得打颤。
漫长的轿中旅行更是憋的人发闷。
好容易轿子停住,吴妈妈搀杨爱下轿,杨爱抬头一看,面前矗立着一座两层楼阁,雕梁飞檐,蔚为壮观,底层悬着一块大匾,上书“寒秀斋”三个大字。
匾下大门宽广,刚进门里,便有一丫鬟迎上来,亲热的唤道:
“吴大娘回来了,这就是杨姑娘吧?姐姐说你辛苦了让你回来先歇着去,我带杨姑娘去见姐姐。”
吴大娘便将杨爱的包袱给了那丫鬟,杨爱对吴大娘道谢,那丫鬟笑对杨爱一礼道:
“杨姑娘请走这边。”
一进门便见对面一个大戏台,虽不及细瞧,也能看出厅中布置华丽,明彩辉煌。那丫鬟也打扮不俗,竟不逊于周家大丫鬟。杨爱随着她穿过大厅角门,往里头去。
进了角门便是走廊,两边皆有房间,那丫头带了杨爱过了角门往右边走廊去,在最中间一扇挂着大红毡帘的门外停住道:
“姐姐,杨姑娘来了。”
里面立即传来清脆悦耳含着笑意的声音:
“可算来了,快请进来。”
那丫鬟打起帘子,一阵暖香扑面而来,一位二十余岁年纪,头上戴着赤金如意簪子、穿着蜜合色織金妝花緞的长褙子、翠绿撒花褶裙,姿容艳丽的女子迎上来。
杨爱估摸着这便是宛君姑娘了,便上前见礼,宛君忙笑着搀起来:
“快别多礼”。
丫鬟帮杨爱脱去大氅,摘下风帽,宛君见杨爱身量纤纤,回身举步体态轻盈,虽一身狼狈未曾打扮,眉眼间却是深秀难掩、顾盼神飞,宛君心中好生喜欢,拉着杨爱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笑着眨眨眼:
“我姓李,叫宛君。云翾妹妹可曾提起过我?”
宛君容颜明媚粉面含春,听她一语,杨爱似已忘却前尘,心中的欢喜和酸楚一齐涌上来,眼眶一热,忙又低了眉,努力憋回眼泪才道:
“路上听吴大娘说起,竟不知真是云翾姐时常惦记的宛君姐姐。”
宛君听她声音婉转动听,见她喜极而泣的样子,心疼的搂了杨爱在怀里,缓缓道:
“云翾妹子鲜少来信,前几日却急慌慌的专程着人给我送了信来,让我打听着找你,说是若找不着,便要与我绝交了,吓得我这赶紧去教坊司和其他水阁打探,昨日才得了准信,还好赶上了,要不然,云翾妹子可要活吃了我。”
说到后来,语速却越来越快,竟自笑起来。
虽如此简单几句话,杨爱心中明白云翾姐和宛君姐背后得费不少功夫,心中既感且愧。
宛君又道:“我当是谁她要这样看重,也没见她这样对我好,还愤愤不平呢,见了你便知道了,连我也喜欢。”
杨爱自幼随云翾长大,云翾虽温柔娴静,平和近人,却于眼神和言语中透露出一股让人生畏的严厉,同在一起的姐妹们也被她调教得轻言细语,不敢妄动,杨爱虽个性活泼些,却也被噤住,今日见宛君眼中含笑,性情又如此豪爽,那股寒意早已消散,一股暖意自心底蔓延。
先前那丫鬟端了两盏茶来,宛君端到杨爱手里:
“瞧我连茶也忘了,喝一口润润嗓子吧!”
一面又叫那丫鬟:
“绫儿,你把杨姑娘的行李拿到屋子里去。”
绫儿答应着拿了包袱去了。杨爱喝了一口,只觉味道清香幽浮,便赞道:
“这茶真好。”
宛君一笑,整个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亲热的道:
“妹妹爱喝便好,回头我让绫儿送去你房里。奔波了半日你也乏了吧,我才让人收拾了一间屋子给你,来,我带你去。”
宛君握着杨爱手出了房门,边走边道:
“妹妹在我这里,跟在云翾妹妹的归家院是一样的,我和母亲住在这里,她回乡祭扫去了过几日才回来。你就宽心住着,别想着以后的事,咱们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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