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李夫子,一只手摸着胡子,眯着眼睛,很是受用。
他第一次见这孩子,便是知道,这孩子手中有乾坤,做不得徒弟又如何,师徒如何,不是师徒又如何?
这孩子,需识字,识大字。三试过后,李伯仲更是笃定,一定要自己亲自教他,这孩子可以将文字说出于心,能将十字作骨,生血肉,赋予魂,这才是真正的文锻魂!认得词汇少又如何,当返璞归真。
一连七日,天岐作为李伯仲的伴读书童,一刻也不得闲,名为伴读,实则伴字在先,第一日,便是磨了一整日的墨,手酸的不行。
李伯仲每日都要去田间教些孩子认字,留天岐在身边磨墨,按照李伯仲的话讲,提笔,墨的浓淡非常重要,要相宜,墨多了,还没有落笔墨便滴了下来,落了笔渗透了纸张过犹不及,墨淡了,一笔未过,墨已干,浓淡总得相宜才行。
砚台看似平淡无奇,与那河中青石一般无异,甚至还残留着河中青石的纹路,下墨速度极其缓慢,一块墨天岐要墨上好久才能下墨,才能研细以便发墨。
起初的墨中还存留未研细的粗粒,李伯仲只是笑天岐粗心大意,宋繇时不时来瞧看,每次都是几乎破口大骂,却是咬文嚼字,看着脸红脖子粗,骂起人来一个脏字不带,天岐反正也是似懂非懂,也是随他去了,反正自己不气,就当有人给自己背书了。
渐渐地,发出的墨如油,在砚中似有光泽,随笔旋转流畅,每次费近作画便是要天岐前去为他研磨,口中赞赏不断,偏偏要他交给自己门下学徒研磨的方法,哪有什么方法,天岐被缠的心烦,随意说道:“左三圈,右三圈”。
费近回去之后,真是要求学徒按照此方法日日训练,不得偷懒。
下墨讲求快慢,发墨讲求粗细,但往往下墨快的发墨粗,发墨好的下墨慢,所以,一块上好的砚台可是起了不小的作用,磨刀不误砍柴工不光用作武,也用作文。
李伯仲的字似乎和宋繇的字有相同之处,又生出些许不同,字跃然纸上,好似只是普普通通的字,连那田间的孩童都是能临摹上几笔。
其中一个王姓小子笔下若游龙,买不起笔墨宣纸便用树枝在地上,田间练习,每日每夜风雨不停,雷打不动。李伯仲都称他天赋异禀,他日成就断然不在宋繇之下。
“大哥哥,这,太贵重了,我怎么好收。”王姓小子眼睛都快掉到天岐手中的文房四宝中了。
“先生说你有天分,你便是更要好好利用你的天分,这些东西在哥哥这远不如在你手中,在你手中这墨才匀,这叫术业有专攻”。
这一句术业有专攻一出,那王姓小子只觉得耳旁轰鸣,头一昏,差点晕了过去,幸的李伯仲在身后拖住他的脊梁,报以春风和煦,王姓小子则是一脸茫然,晃了一下,便接过四宝乐呵呵的手下,抱在怀中,小心翼翼。
天岐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只是将那日早间听得王松诵读的重复一遍,便发生了如此之事。
见天岐深感愧疚,李伯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磨墨罢”。
天岐闻言低头转起砚台,浮动的心竟平静许多,闭上眼来,脑中浮现几日来诵读的诗文,展开一幅恢弘的画卷。
李伯仲缓缓开口道“今日可有什么收获?”
天岐知道,李先生问的是今日的早读,每日早读天岐都会贴在墙上倾听,通俗讲就是爬墙跟,每日准时,天岐弯着身子怕学堂中的人瞧见给王夫子添上麻烦,便常常蹲到双脚发麻,起身之时头冒金星,天旋地转,不过通常跺两脚也就没事了。
学堂中的人可就百思不得其解,夫子每次看到窗边多了一个长条状的影子,夫子的声音似乎便大了些。
遇到风雨便讲:“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声音隐隐盖过雷鸣,所有人无论无内无外皆置身此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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