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五帝定人伦,仲尼降世辩华夷。
随着烤鱼的香味越来越浓,小溪小小的院子已经坐不下这些人了,众人围着小小的篝火,唱着听不懂但是旋律欢快的歌曲。
还有些身形萎靡的少年少女也在美味的刺激下跳起了神秘的舞蹈,每个人都很珍惜这短暂的快乐时光,谁都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天死去。
“糜老头,我很不明白一点就是,按照朝廷的方略来说,他们在待遇上明明比一般的宋民还要好,为什么现在活得这么凄惨。”沈元一边烧烤一边问着旁边打盹的糜寿。
“哼,你懂什么,像你这种人,即使被歧视被欺辱也能再站起来,这些人呢,地不会耕,书也念不进去,惟一的谋生手段就是狩猎和那点可怜的织作手段。
在商人群体的压榨下,他们即使有再好的待遇又如何,没有官员庇护,始终是权贵的奴隶。”糜老头眼睛虽然没睁开,可是沈元能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一丝长久的伤感。
“他们不肯接受汉族为主体的文化,不愿耕作,不修德行,不读圣贤书,自然不会有人愿意接受他们,这几乎就是一个死结。朝廷不可能供养一群没有生产力还不服王化的土民。”
沈元略微一思考就发现了事情的关键,这些土民既想保持自己的文化,又想享受朝廷的扶持,必然会处在汉族和蛮族的夹缝里不断被挤压。
旁边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有趣的看着沈元,这个少年似乎和那些大宋士子有些不同,那些人要么秉承严格的华夷之辩,将异族一棒子打死,要么一味地施行仁术,让他们在圈里被圈养着,只要换个官员就会重复这个轮回。
“糜老头,要不我跟这位小友说几句,那些事如今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跟他说说也无所谓。”刘诏悄悄凑过去,跟糜寿打了个招呼。
糜寿瞥了这人一眼,翻了个白眼说道。
“刘大眼,你少在我这里装相,想说什么尽管说,我这个祭长这些年也没见你这么客气过。”
刘诏尴尬的笑了笑,糜寿这些年为了塔东蛮寨真的是吃尽了苦头,他也不得不承认糜寿的地位,可是他们塔东蛮族能为他做的并不多。
“小友,你知不知道儒家在西汉时可不是如今这般模样,几支儒家传人都在为了官学的地位不断争鸣,最后董公一锤定音才将黄老之学从官学的位置上彻底打下来,不过儒家的几支对异族的态度各不相同。”
沈元实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蛮族竟然对儒家的历史这般熟悉,这段历史他也知道,儒家主要的三脉,公羊最为雄壮,崇尚大仇?,君子之仇九世犹可复也。
这一派出的能人大多是拿上剑就能和匈奴一对一死战的文人,在朝堂上也极为务实,积极吸收各派的思想补充自身,不过后期由于董公的谶纬之学限制君权,且自家经义艰深难懂逐渐被左传一脉所取代。
左传一脉则深刻的领悟了孔夫子仁的经义,要人以德报怨,大多从事学官,而且这一脉对经义的趣味性极其关注,将春秋化作了无数简单朴实的小故事,不仅让人能够体会左传的经义,还兼具趣味性,在汉末大量传播。
第三脉就是毛诗一脉,这一脉在后期落寞完全是因为根本没有自己的核心经义,只有一本毛诗,诗经这种东西记载的多是各地民俗,怎么解释都可以,在公羊和左传的排挤下慢慢的淡出了显学的序列。
顺带说一句,王莽就是供养儒学的巅峰,作为大儒被公羊学子强行推上了皇帝的宝座,真正生猛的学派就是能唤醒所有民众的热情,认为只有王莽能救中国,能让中国走向大同世界,若不是王莽迫于手底下士子的激进主义实行了许多超现实主义的政策,公羊学几乎能统治中国两千年,将中国变成一个真正的战争机器。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朝中目前还存在着公羊士子的门人是吧,死死地把你们按在这里,可是你们铁了心要汉化他们也拦不住啊。”
沈元好奇的说道,即使公羊士子再激进,也是怀着一颗公心,不可能这么针对一个异族。
“是,也不是,我们要汉化就要大量的读书人来寨子里教授文学,耕种,这种过程可能要持续三代人以上,但现实的情况是那些人根本就不会给我们机会。”
刘诏苦涩的说道,他也知道只要成为了宋人就不会受这种压迫,可是那些大人物哪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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