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常皓,把手伸出来。”阿蛮认真地站在禹常皓面前,这是后者原谅他,并主动来找他玩的当天,他决定为自己曾经说过的话道歉。
他曾说爹爹从来没有被抽中过,可这话还没被风吹散,厄运就降临下来了。
嘴怎么这么贱呢?他在夜晚一次又一次谴责自己,心里像是有织布机在转动,把浑身的血管绞在了纺锤上。
那种感觉很难受,身体紧绷绷地,却没有一丝力气。
“我为曾经的话道歉!我把最喜欢的玩具送给你赔罪。”禹常皓手心上忽然多了一个巴掌大的绿色物品。
那是一只木青蛙。
禹常皓眼瞳跳闪,对那雕饰精美的玩具很是喜爱,可他把手推了回去,摇摇头。他来找阿蛮不是为了得到他的赔礼,这是趁人之危的行为,君子从不这样做。
他当阿蛮是挚友,挚友之间道歉无需赔礼物。
“你不收下,就不当原谅我!”一直没什么主见的阿蛮,今日却十分坚持,他把禹常皓推过来的手推了回去。
禹常皓有些陌生地打量阿蛮,他觉得阿蛮似乎变了,虽然依旧是憨憨傻傻的模样,可他眼里有什么东西渐渐坚定了起来。
禹常皓收回手,把木青蛙塞进了兜里,随后用力握住阿蛮的手。
那是一只肉肉的手,一根手指抵禹常皓两根,阿蛮掌心有汗,湿热湿热的,却很舒服。他用力地抓,阿蛮就更用力地回应他。
坚固的友谊似乎在此刻真正诞生了。
“你不拿出来玩一下吗?”阿蛮忽然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玩?玩什么?这只木青蛙不是损坏了吗?
他疑惑着又摸出了兜里的玩具。
阿蛮朝他努嘴示意,肥嘟嘟的嘴唇撅起,像煮熟的鸡屁股。
禹常皓忍着笑,狐疑地扭动木青蛙屁股上的发条。
居然可以越拧越紧,他松开手之后还来不及将它放在地上,那木青蛙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去,禹常皓怕它摔坏,慌忙扑过去捡。
可他忽然呆滞住,木青蛙在地上翻滚一圈后,四足着地,发条缓慢地复位,那木制的四足便飞快地弹跳着,转眼间便跳出去两丈。
“他们又给了你新的?”禹常皓惊愕地打量着阿蛮,说实话,他有些吃醋了,自己分明长得比阿蛮俊俏,可杂耍团的大姐姐为何三番五次只送给阿蛮?
“不,还是之前那只。”阿蛮发现好友的眼神像是要吃了自己,慌忙解释道,随后脸颊略微红了起来。
“我拿回来第二天就修好了它,可害怕你知道后管我要,便不敢拿出来玩。”他说这话的时候,羞愧得几乎想找一道地缝钻进去。
禹常皓是他最好的朋友,若他问自己讨要,阿蛮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可他自己却也对那东西喜爱得紧,便只能出此下策。
“你修的?”禹常皓更加震惊了。
阿蛮看到好友眼里吓人的凶光消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钦佩和震惊,心里不免松了下来。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不是很复杂,拆开一看就会修了。”
禹常皓愣在原地,他记得当初杂耍人拆开那木青蛙来,看到里面错综复杂的结构,断言它再也修不好了,因此才赠与阿蛮。现在看来,杂耍人要么是蠢材,要么就是在说假话。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阿蛮修好了就修好了,反正现在是自己的了。
他看了看逐渐减慢的木青蛙,又去看阿蛮。
两人相视而笑。
阿蛮迟了一拍,他是见禹常皓笑,也才急忙笑的。
在旭日和风的午后,纯真得不带丝毫虚假的笑声惊醒了打眯的鸟雀,打乱了鸣蝉歌唱的曲子,甚至震得正在窝边晒太阳的蚂蚁跌落回了洞穴里。
在这笑声中,本就坚固的友谊变得和钢铁一般坚硬了。
……
五个月后,张靖的死讯传来,被祭兽啃得连骨渣都不剩下。
第二天,阿蛮她娘就改嫁了,对象是阿蛮的大伯。是个骨瘦如柴的男人,没有什么大志,比张靖年长七岁却一事无成,连老婆也没有讨到。
他搬来阿蛮家一起住,他的茅屋在一次刮大风中倒塌了。
“没有办法,阿蛮还小,这个家需要一个男人,而只有那么个男人愿意接受我。他图的也只是这栋房子和那个死鬼留下的家产罢了。”做女工的时候,阿蛮她娘哭着向梨素汐诉说。
张康被抽中为神眷者的第二天,她家在码头的摊位就被人挤到了肉铺末端,往日她和丈夫占据着最好的地段。
末端,有脏乱的垃圾堆,苍蝇纷飞,恶臭扑鼻,可想而知生意惨淡。
阿蛮娘亲不得不降低肉价,可进货商又在此时抬价,一升一降下,她每天基本都是在白忙活。
她本想去理论的,可七个膀大腰粗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比她快高出两个头。
她还能做些什么?或者说,她敢怎么样?
可就这样,屠夫夫人还是打算坚持把丈夫曾经的肉铺经营下去,除了卖猪肉,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营生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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