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出班,奏请道:“丞相之言差矣,洛阳虽有此固,但是其中太小,为郡县之都有余,为我九州大国之都不足,洛阳纵横不过数百里,田地薄,容易四面受敌,此非用武之城也,不足以震天下,所以臣觉得还是娄敬之言有理,请娄敬往下继续细细言之。”
娄敬陈述道:“一国之都,是稳定天下的根本,必能镇天下之中枢,守社稷之命脉,荟萃天下之美,以为天下之重,不可有丝毫之轻忽。陛下建都洛阳,本义是以为周朝因为建都洛阳而强盛,孰不知现在和古代的周朝不同。周朝的先祖是后稷,一直传到周文王,那是累积够了盛德的名望和人气,而陛下你和你的群臣们都是起于草莽,是编伍老百姓的人家,你取代秦朝立国,和周朝取代前朝的商朝根本就是两回事儿。
周成王、周公建都洛邑,那是因为此地是天下之中,便于诸侯纳贡朝拜,他们只不过是在前人已经建立好的国家基础上,以德致人而来,用不着凭借险阻,屯戍一兵一卒,八夷六国之民没有不宾服的,各自效其贡职。但等到了后期周朝衰落的时候,天下没有一个人来朝贡,周朝也没有办法,为什么?这不是说这时候周朝德薄了,只是形势变弱了而已。”
娄敬一番话说得刘邦频频点头,问:“那朕为什么放着现成的都城不住,偏偏就适合建都关中呢?要知道现在关中屡遭兵革,连前朝京城咸阳等城池多数成为废墟,要去立都的话,就得重建,这又劳民伤财,要多难有多难,值得吗?”娄敬答道:“今陛下起兵丰沛,和项羽争天下,使天下之民肝脑涂地,而想将自己自比周朝成康之时,臣窃以为不祥,而关中地方有地势取胜,臣请留候张良以地理细细言之,这就好比是扼守天下的头颅,再来钳制天下的后背和脖子一样自然而然。”
大家接着又把目光投向张良,张良最后出来总结道:“关中左有崤山函谷关,右边有陇原和蜀地,沃野千里,背倚靠三面险阻,独有向东方一方开门,往东能控制诸侯,即有变数,顺流而下,足以保障有根据地,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而故都咸阳新城更是独得天厚,它又在关中形胜之中,成了重中之重,取中之取。在当今国家初立的这样形势下,更应该择地建都关中新城,此后必定将是汉一统大治天下之本。”刘邦听了大声叫好,道:“朕决定迁都关中新城,只是新城是前朝故都,被项羽残灭,都是废墟,也住不得了,现在朕命丞相萧何、大将傅宽、靳歙为将作少府,立刻进入关中先去营建国都新城,待到国都建好之日,我们满朝再择吉日迁都,完成万年大计好了。”
娄敬又道:“臣以为我们营建新的国都,在咸阳旧址不好。一则清理起来难度大,还不如重建一座城更容易,另外前朝覆灭之地,也不祥,名为新城,也不慎重,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张良道:“娄敬说得对,臣细审地图,觉得在渭水之南,故阿房宫之北,昔日朝廷兴乐宫旧址重建主宫最好,只是秦的主宫名为咸阳宫,我们不宜再用,需要请皇帝重新命名新的名字。”刘邦道:“好,这地儿本名长安乡。是始皇帝之弟封号,朕就沿用定名新城为长安,寓意长治久安,主宫名长乐宫好了。娄敬新入在职,便勤于国事,有建言利于国家,固我大汉千秋基业,朕必定要论功封赏,特封娄敬为奉春君,以为众人旌表。”娄敬赶紧拜伏在地叩谢大恩,群臣一听,顿时欢欣鼓舞,高呼万岁。
刘邦红光满面,又道:“众卿家,俗话说好事成双,朕曾许诺赵王张耳,要将朕的女儿鲁元公主嫁他为儿媳,现在公主将要到了及笄待嫁之年,朕乃天子,当一言九鼎,岂可失信于天下,所以,朕今天当朝宣布,朕招当今赵王张敖为帝婿,请叔孙通择吉日定婚,大赦天下,遍赏群臣,诏令举国同乐三日,赏赐百姓九十岁老者羊酒······”刘邦话还没说完,洛阳宫成了欢乐的海洋,群臣齐刷刷跪满,高叫:“贺喜皇帝。皇帝万岁,万万岁!”
张敖本有庶妻美人和庶子,但在古代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正妻位置留给公主就名正言顺了,便出班跪行而前,已是涕泪横流,大礼不起,道:“儿臣谢皇帝天恩,愿得万死以报陛下······”这时候,还有两个人更是无话可说了,一是张良,另一个是项伯项缠,鸿门宴上前夕,张良作伐让眼前这个皇帝刘邦,信誓旦旦约婚姻于项伯之子,如今就扔掉旧鞋子一样不带一言半语就毁约了。“什么‘朕乃天子,当一言九鼎,岂可失信于天下,’岂不是睁眼说瞎话吗?刘邦啊,你这是一个女儿要许几家啊?”项伯那个委屈啊,犹如滚滚长江东逝水,可现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敢说什么呢?还是选择性忘记保住小命要紧。张良用双眼余光偷偷瞄了项伯一眼,心里劝慰道:“项伯啊,你认命吧,自古皇家之女,都是用来政治联姻的,谁叫你过了利用保质期呢?”
接下来,刘邦忽然担忧起来,又问:“朕自从做了皇帝后的这一段日子,根本就没有睡过囫囵觉,众卿家知道为什么吗?”樊哙急问道:“皇帝此言令臣等要出一身汗,请陛下说出来,臣等受教,就是远在天上地下,立刻就去拼命。”刘邦颔首道:“那这就好了,项羽余党钟离昧、季布等,朕一直下令缉拿,到现在都没消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他们遁地了?众卿家谁来解释这是为什么?”刘邦一句话立刻让大家集体失声,难堪不已。
就在这时候,谒者释之来报:“陛下,你真是洪福齐天,你刚一忧虑此事,就有了相关此事儿的好消息,卢绾的来使到了,他说是奉卢绾、刘贾之命,有项羽余党钟离昧的重要消息奏上······”刘邦双眼瞬时放光,急叫:“快让他进来!”不大一会儿,卢绾使者范齐入见,奏道:“臣奉主公卢绾和大将军刘贾之命,来觐见皇上,特来相告,钟离昧现在投在楚王韩信麾下,请皇上授命该如何定夺?”刘邦听了浑身一震,惊叫一声:“啊······”就没了下文。整个汉殿顿时躁动起来,群情激昂,樊哙大声叫:“皇上赶快发兵坑杀这个竖子,樊哙愿为主将出征。”皇帝竟然默然无语。
张良转问樊哙道:“舞阳侯你能一战平定韩信,在万军中坑杀钟离昧吗?如能,上一回御史大夫寺已然擒拿下在京师手中没有执掌军队的韩信,那么好的机会,怎么还放了他?反而要等到现在他归国以后,手握重兵的时候,才麻烦出手讨伐他呢?”樊哙听了一愣,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在心里明白韩信是什么分量,钟离昧是什么对手,他实在是没有十分的把握,顿时惶恐得没有话说了。这时候,刘邦心里明白,张良又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了,为了不浪费时间,他转而盯住陈平。
陈平回道:“陛下,事实上是你派出的兵精不能超过楚,将才不能超过韩信,决死之心不能超过钟离昧,那样,现在举兵攻之,是催他反叛,窃为陛下感到危险。不过,反过来要是能不战而胜,借韩信之手,斩杀这钟离昧这种死士的话,则可以震慑天下群雄的兵马,臣献一计可为之。”刘邦一笑,急急下诏退朝,将那陈平请到了后殿,计议去了。
这一天,韩信正在楚王宫中读兵书,部将高邑来报:“颍阴侯灌婴来了。”韩信一笑,起身仗剑道:“本王知道他们迟早会来的,所率多少兵马?是不是骠骑军精锐全出了啊?”高邑笑答:“大王陛下,这回你想错了,灌婴将军只率数十个随从,连甲胄都没穿,全部都是深衣冠带,不像是来办事儿,倒像是来游山玩水叙旧情的。”韩信回道:“啊?有这等事儿?那就快快请进!”不大一会儿,灌婴被迎了进来,放眼四顾楚王宫的轩昂殿宇,啧啧称奇道:“到底是王者荣耀啊?”韩信笑问:“灌婴,你是来有何公干啊?”灌婴苦笑道:“楚王怎么这么看我呢?灌婴本是前朝的降将,当初能做上中大夫和骠骑急先锋的位置,全部都是你力荐,后来,臣追随你一路定魏、赵,灭强齐,直到垓下之围,到现在做了这个颍阴侯,都是仰仗大王提携,今天来看看昔日帅主,不应该吗?”韩信摇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你现在是汉家重臣,多少国家大事要办?没有事儿你大老远从京城洛阳跑过来干嘛?既然有此交情,那就更不要浪费时间,明说了吧。”
灌婴笑道:“大王圣明,你说得也很对,我作为你的旧部下,确实是因有关乎生死的要紧事儿赶来,不过这事儿太机密了,只能我们两个人知道,要不然,败矣!”韩信问道:“任谁也不能知道吗?”灌婴无声的点头肯定,韩信便亲自出去安排,屏退所有人,最后,两人相对席坐在密室里,韩信道:“现在绝无第三者了,请灌婴明言。”灌婴便从衣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份丝帕密信,递与韩信,道:“大王请细细看吧。”韩信展开,细细审视,读出声来道:“······楚王韩信蓄养钟离昧等项羽首恶余党,必为祸乱,皇帝不日将请卢绾、刘贾用兵征讨之,臣周绁特来相告故乡人卢绾你早作筹谋······”韩信看到这里,对灌婴用眼神在问:“这是怎么回事儿?”灌婴答道:“臣近来突然在不明皇帝意图的情况下,奉命调动楚地彭城,在途径雍丘巡边武备的时候,奉上峰之命稽查一队模样鬼鬼祟祟的诡秘商人,截击搜查出来了这封信的,最后我们证实这个假冒的商人就是刘邦近臣周绁的家臣。现在情况很清楚,皇帝知道了你私自包庇蓄养钟离昧,所以要调兵来讨伐你。我们是故人,灌婴受大王厚恩,不得不先来相告,再报与皇帝,请大王为了自己的封地、前途、命运三思,不要惹祸上身,甚至于得杀钟离昧,对皇上显以自信。”
韩信回道:“钟离昧在我这里不假,但我们是多年的故交,钟离昧曾有恩于我,我安能去出卖他?”灌婴一拜道:“这事儿自己做主,灌婴·只是请大王自作主张,再三思量臣的劝谏,臣身负使命,即行告辞!”说完要去,韩信留不得,还了密信,亲自送出下邳城,目送灌婴离去,一直消失在视野里。自此后,韩信多了一桩带血的心思,犹豫不决,再三权衡,见了钟离昧别有一番以前没有的杀机,从此之后,昔日单纯的情谊蒙上阴影,更多的是功利存亡的考虑,生出了必要的时候,不顾小节,牺牲钟离昧自保楚王之位的恶念来,深深埋下了祸根,说到底就是他让灌婴给动摇了。
再说叔孙通率领群儒历经三个月的皇帝礼仪演练,自感已经炼成,即来觐见皇帝,奏道:“臣奉皇帝诏令,在演礼苑和大王子、群儒等悉心苦练,今已炼成,特来奏请天子且试之。”刘邦赞道:“好,先生你辛苦了,朕即下诏书,从明日起一律依照礼制上朝,让朕试一试这真命天子是啥样滋味儿,”即在临朝的时候,口谕:“从明日开始,依照朝廷礼仪上朝,众卿家明日五鼓即来,头晚上都给我沐浴熏香,不得轻慢,有违令者,依律严惩!”群臣便得令而去。
次日,平明时分,文武群臣早就恭候在洛阳南宫外的朝房里肃然恭候了,气氛一改先前的散漫,相当正式,叔孙通让大谒者张释之,中涓石奋来具体实行。释之导引文武分列两班,依照王、侯、公、伯、子、卿、君爵位依次进入殿门,宫廷中陈列车骑,设立廷尉虎贲士卒打起各有标志的旗号。石奋传言一声:“趋!”则群臣听了,用碎步走进。只见大殿上的台阶上肃立列队郎中百人,都是屏声石头俑丛林一样。
武将这边,功臣列侯,诸将军史、军吏,依照爵位高低站立西边,面朝东向;文官自丞相以下列队站在东方,面朝向西。大行寺设立九个宦官传令,齐声宣告:“天子临朝!”于是,皇帝这才在群臣们的苦苦恭候中,乘车輦出了宫房,立刻,郎中令、中常侍、给事中一同放声传警:“天子已至,肃立!”
此时洛阳宫中,有一个宦官名唤籍孺,此人年少,喜欢粉妆,扮相涂胭脂,黛娥眉,比女人还女人,装怯弱,扮可怜,高,实在是高,一坨小鲜肉也,在刘邦面前狐狸骚味,一来二往,刘邦把他当成男戚夫人,亲自提拨这个只会人妖术的无才佞人做了宦官头儿,原来赵高做过的官儿——郎中令,这会儿出得台来亲自导引诸侯王以下,六百石以上的官吏依次上前奉和。在这样等级森严的氛围中,昔日散漫的朝廷作风一扫而空,整个群臣无不震恐肃敬。到了完成礼仪之后,郎中们奉上法酒,全部都在俯身低头,等待群臣依照尊卑等级依次取了法酒为皇帝上寿,依照华夏习俗,九为最高的数字,酒觞九行,大谒者释之才传令:“罢酒!”
执礼过程中,樊哙这个粗人,顿时手足无措,忘了东西,正要笑问,御史大夫周昌过来,冷言一声:“舞阳候随我引去,后殿再习礼仪。”樊哙欲要抱怨,一看这氛围,赶紧乖乖随周昌带离。群臣一见天子要臣樊哙都被不合规矩被带离,谁还敢喧哗失礼。一直到礼毕,刘邦喝令郎中令宣布退朝,这才去见樊哙。
刘邦见了樊哙,笑问:“我这皇帝今天当得如何?”樊哙一吐舌,叫道:“娘的乖乖,吓死我了,我什么也没看到,也不敢顾盼,手脚也不听使唤,反正是以为天上上帝在座上,不知道是你皇帝在也。”刘邦大笑道:“他娘的,我刘邦今天才知道做皇帝的尊贵也。当然啊,除非是有大事儿年节什么的,平时大家都是兄弟伙,就不要那么麻烦了。给朕把叔孙先生召来,朕要好好赏他。“郎中宦官急去,将叔孙通招来,叔孙通未知凶吉,一见天子私见,有些发憷,一见就匍匐在地不敢动,听得刘邦笑道:“朕都问过子房了,这官制挺复杂的,朕也理不清,就说干你这一行的,最高官就是太常,那就你来当好了,另外一个事儿,朕就比谁都清楚了,那就是要赏你多少钱呐,赐你五百斤金子,都给你拿来了,一会儿让宦官给送到府上去。”
这时,叔孙通退而再请,道:“建此功者,并非臣一人之力,请上普降恩泽,将这些赏赐分赏臣的左右诸人,以彰显皇上仁德。”刘邦听了有些不耐烦了,道:“好了,那你就去作主吧,你爱怎样就怎样好了,你们这些儒生就是有些麻烦。”叔孙通不放弃地进言道:“诸弟子儒生随臣久矣,与臣共演习礼仪,经历了臧荼之劫,请陛下量才用之。”刘邦点头道:“如今国家正值用人之秋,有人就有世界乾坤,他们全部用为郎官好了。”叔孙通这才拜谢而出,回到演礼苑,将所得的赏金尽数分给手下,并对他们宣布:“诸位治学半生,随本博士起伏跌宕,今天总算是得了结果。皇上开恩。赐列位为郎官,日后自勉,自己造化去吧。”孔丰为首的诸生欢天喜地道:“叔孙先生真圣人也,知当世要务,不负师父这一称谓。”自是功成圆满,解散了演礼苑,皆大欢喜。
刘邦送走叔孙生,正要退而去找男宠籍孺厮混,忽然,太仆夏侯婴进来急报道:“都尉陈平求见皇帝······”还没等到他说完,刘邦振奋跃起,笑道:“好了,朕这个皇帝终于又要睡一个大大的安稳觉了,这一回,他跑不了啦,终于,轮到他了······”也不知刘邦所谓的他是指谁?也不知道他又要这对这个人下什么狠手?也不知道这一回又是谁的血来染他的宫陛?欲知后事如何,敬请阅读第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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