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对天下发出通侯籍薄,就是按照人头,对自己看得上的人发出通缉令,责令他们自己来降归汉,这主要的是针对昔日的对手,如项羽大将钟离昧、季布和齐王田横集团等等。当然,刘邦的话说得很是人性化和高姿态,并且将项伯等诸项作为实例,说是只要来降就既往不咎,甚至于可以再有大用云云。他估摸着接受到自己通知的这些人很快就会入于自己的麾下,布告发出之后,就并不怎么着急地等着他们自己来投,可是,他想错了,钟离昧和季布等楚将并没有出现,一时也没有踪迹,于是,刘邦诏令在楚地的刘贾等人通缉追捕。
就在这时候,刘邦原本拿在手掌心里的齐王田横一行人也出了变卦,原来,田横投在彭越帐下,而彭越现在归汉,被封为梁王,彭越因此事先在刘邦面前曾信誓旦旦的保证过,一定要让田横来降汉,就是他不来,自己那怕用武力胁迫也会让他们就范。谁知道就在彭越来定陶参加刘邦称帝登基庆功盛宴的时候,田横等闻信刘邦做了皇帝,竟然不辞而别,和他的徒属五百人东归齐地,事后,留有告别书信一封,自称将要东去海上海岛,避世归隐做沧海渔人去了。
刘邦闻信,对群臣道:“秦末以来,齐地诸田,人人自是,好割据称一方土王,和项王争斗未歇,诡诈不服,是行三反之地,这是不争的事实。况且田横本是齐宗族,又是故齐王,朋党众多,名望甚高,后面齐人贤者会多归附之,今在海上不收复,后面肯定会为乱。”于是,刘邦特使候敞去特赦田横之罪,且召他来定陶听处,候敞便连夜东去,去见田横去了。
这时候的定陶离宫,在谁也没心思饮宴的盛宴之中,无可避免地切入正题,论功行赏,排列位次。可是,几天下来除了吵闹嚷嚷,什么也没定下来,这可让刘邦的头如斗大,看看大殿里,整个局面就像池塘里缺氧浮头的鱼儿一样,都是捱着挤着张大的嘴巴,再没有其他的。突然,刘邦灵机一动,他想再换一个思路,便从文臣下手打开缺口,道:“诸位,张良没有战斗之功,但是,他运筹策帐中,决胜千里外,子房之力也,所以,应当先让子房首先自择齐地三万户,诸位没有异议吧?”立刻,回馈得到惊人的一致,众口一词的表示:“没有异议,这是合乎情理的。”张良急忙逊谢道:“起始臣起于下邳,与皇上会于留县,此天以我授予陛下也,后来,陛下用臣之计,幸而时中,那不是臣之力,而是陛下的齐天洪福使然,所以,臣不求位次,愿意在列侯之尾,愿得封留县寸土足矣,也不敢当三万户。”
刘邦问:“那怎么行?筹策之力,任谁也不能超过你子房,你这样不受,让他人情何以堪?”张良力辞,道:“此是臣的初心,陛下再要勉强臣,臣即引去。”刘邦这才接受道:“好,那就封张良为留候,不排位次。”张良拜谢,一边的陈平也出来逊谢道:“臣陈平也未能冒矢石,蹈险地,斩将搴旗,只是略为筹策,愿和张良一样不列位次,不求封赏。”刘邦笑道:“此非陈平无功,事实上是陈平不居功,奇计六出,这谁不知道呢?就封你为户牖侯吧。”
可是,不管刘邦怎样用心良苦,武将始终是不能够像文臣一样,那谁是第一,可是要命的大事儿。
一开始,刘邦并没有表态,而是将这个棘手的事儿扔给群臣去议论,熙熙攘攘一天下来,有说张三的,有说李四的,也没有个结果,等到了第二天,慢慢地比较一致的结果出来了,那就是说曹参身被七十余创伤,按照功劳博的账目,攻城略地,功最大,应该他是第一。这种很民主的论功,很快就被当成了定论,在反复地争吵之后,趋向一致,最后,所以人都把目光投降刘邦,等他来决定拍板,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没异议的了,功劳薄上记的功劳,身上点数的伤疤明明在那儿。刘邦不动神色,看着大家渐渐停止议论,最后把所有的垂询的目光投向自己,等自己来开口决定。
刘邦终于郑重的宣布道:“朕以为,萧何功最盛,应当位次第一,应得的食邑最多······”他的话让所有人顿时色变,一时哑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该怎么反应,也不知道该不该站出来反应,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都石化了一样。这时,樊哙腾地站了出来,抗辩道:“臣等被坚执锐,攻城略地,今萧何没有汗马功劳,舌士下国之功,虎帐柳营谈兵筹策之计,你要是说曹参位次第一,我们没有话说,而他只不过是持文墨议论而不战,反而高居臣等之上,为什么?”刘邦回答道:“诸君知道打猎吗?那些追杀禽兽猎物的鹰犬,能比得过发现猎物踪迹和指出来的人功劳大吗?当然不能,而且,诸君多是一个人,最多也是两三个人追随我,而萧何是自率整个宗族都来追随我,他的功不可忘也。”
刘邦说到这儿,并没有服众,就连最少言的周勃也是愤愤不平,道:“陛下虽然自觉为难,其实是心里早有内定了下来,必欲萧何第一,我们说什么,说了又有什么必要?什么用呢?”这时候,一边的鄂春秋答辩道:“群臣议论都是一种误解,曹参虽然有野战略地之功,那只是一时的事儿,对大局难以有决定的作用。皇上和楚对峙,常常落败只身逃亡,都是萧何从关中派遣军士补上,荥阳数年和楚国对峙,军中没有现粮,都是萧何从大河漕运关中粮食保障。最主要的是,陛下就算是丢了整个函谷关以东,萧何还保全着关中地以待陛下,为再战天下之本,此万世之功也。今曹参等百余骁将,对于汉来说并不是缺一不可,奈何要用一旦之功去抢万世之功呢?所以说应该就是萧何第一,曹参次之第二。”刘邦击节赞道:“说得好,朕还要特赐萧何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当然呐,萧何功劳虽高,得鄂君理由才更加充分明了,朕特更改原关内侯鄂春秋为平安侯。”
对于刘邦排列的位次,群臣除了起初的大感意外,接下来更多的是不服,毕竟在大家的眼里,再提三四十个战功显赫的出来也不在话下,当然也轮不到萧何,所以,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之上的气氛相当不和谐。刘邦一见不对劲,第一时间想到了缓兵之计,他赶紧想让大家情绪缓一缓冲,那样才好说一点,他开始尿遁,借故去上厕所溜了出去。这时候,一直深感憋屈的曹参突然爆发了,他竟然拔出剑来,一剑砍在大殿的柱子上,一声响震那是宛如天际之雷,这一下可是吓坏了所有人,一齐错愕地循着那声音审视起他来,紧接着一片鸦雀无声。曹参索性豁出去了,道:“萧何的位次天下第一,所本由来就是因为皇帝早年去咸阳行役的时候,我们大家给他筹钱都是三百钱,而萧何独自是五百钱,上太私!······”好家伙,接下来的更是石破天惊,这曹参真敢作,毕竟刘邦还没做几天皇帝,说到权威,这时候真没很多。
张良一见,这可了不得,便急忙收拾局面,道:“今日敬伯酒多了。”曹参这时候过了爆发期,猛然醒悟自己闯下祸了,细思极恐,得赶紧顺坡下驴,便颔首不语。
刘邦如厕回来见状大惊,好在他是个非凡的人,脑子转得快,嬉笑道:“今日我们都酒多了,这样饮宴没有多大的意思,我就请为大家楚舞一段以娱乐。”说完拿个帕子缠头,化妆老太太,跳起一曲俚俗的下里巴人,瞬间化身蛇头鬼眼,忸怩弄骚,逗得大家罢席,哄堂大笑起来,巧计化解了一场危机。
这时候,刘邦虽在做戏,心里可没闲着,眼下这大殿的柱子,让自己的亲信曹参怒砍了一剑,这还能在这儿议事吗?这不是让大家一来就遭心理暗示要和自己闹起来吗?这事儿可不简单了。这可是仅仅开了个头,后头可复杂着呢?曹参毕竟是属于自己的沛丰亲爱,还是自己的死党,而那些来自五湖九州来的群雄今日还没发难呢,要不然还不知道会闹成啥样,想着想着,他突然心里一亮,提议道:“诸位,蒙大家共同举荐,拥戴不才,汉已经立国,寡人也登了皇帝之位,那朕就是海内之主,那就得再来好好地定都。如今我们脚下的定陶只是一隅之地,不足以为天下之本的京城,所以,朕决定立刻离开定陶,定都洛阳。洛阳乃是夏、商、周三朝故都,能镇华夏之中枢,而且,大家都是崤山山东人氏,不离故土,用不着思乡,岂不是一件大美事儿吗?”群臣一听,无不心花怒放,谁不想去恢弘壮丽的大城市享乐,谁又愿意留在在小城邑定陶呆着呢?于是,群臣高呼万岁,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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