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何校长出来跳一个,跳一个——”全场一下子活跃起来,都哄求何校长出来跳舞。
何校长摆手说:“不行不行,岁数大了,腿脚不灵便,又没有舞曲伴奏。”
一听这话,白兰扭头对叶立秋说:“去把你桌子上的录音机和我抽屉里的一本盒带拿来,别拿错了,拿那盒白色索尼的。那本盒带里有舞曲。”
叶立秋急忙回到办公室里,找到白兰说的索尼磁带,拎起手提式录音机来到外面,一并放到葛向阳前边的桌子上。“拿它干啥玩意儿?”葛向阳扫一眼圈外围观的村民。“满操场都是人,一吵吵啥都听不清。”
“把麦克风对到录音机上,传到树上的大喇叭里声音不就大了吗?”老式的扩音器只能播放圆盘唱片,这个办法确实不错,一下就解决了录音机在屋子外面播放音量有限的问题。“葛老师别放错了,A面朝外。”白兰又提醒葛向阳说。
白兰转向何校长,笑着朝他伸出洁白的素手:“来吧,亲爱的校长同志。”她的长相,再加上那说话的口气和神态,真像是冬妮娅来了。
没想到他真就起身出来了。到了场地中间,当他把手伸过白兰腋下,扶在她后背上的时候,得有多少人露出惊异的眼神啊!边德明的两个眼睛向上撑得都要立起来了。在农村人的眼里,男女到一起总是要有点距离的,这样的动作,简直就是惊世骇俗,好多村民因为过分诧异,把嘴咧得下巴都要挂不住了,而他却做得那么自然而然。白兰把手搭在他臂膀上的动作,同样随意自如。
朝他俩探脖子瞪眼的葛向阳,哆嗦着手把磁带放进录音机里。“咋好像早有准备似的。”他嘟囔着把麦克风对到录音机上,按下放音键。大喇叭里立刻响起声音振动全场的舞曲《浪花里飞出欢乐的歌。伴随着节奏明显的音乐声,他俩跳起慢四步。看不下去,或者是根本就不想看的金老师,起身悄然走了。吴谞文咧着嘴坐在那里,似乎欣赏得神情诧异,又似乎想走不便走,那神态叫人琢磨上半个月,大概都说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如果是看不习惯,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不自在得也想走开的话,推荐何三书出来,那不是在给自己找罪受吗?吴谞文做事有时候确实叫人感到很滑稽。
在节奏动听的音乐声中,大家都目光新奇地注视着他俩。白兰肌肤细腻的手,搭配在何校长被旱烟熏黄的糙手上,看起来实在是有点不协调;在白兰洁净利落的装束对比下,他的颜色晦暗有点松大的蓝中山装,褶皱的裤子,黄面黑底的胶鞋,看着既突出又别扭。可是除此之外,他的舞步却自然、熟练得无可挑剔。看着看着,叶立秋眼前的两个舞伴慢慢地变了,变成一对俊男靓女的年轻人;那个穿着利落、英俊潇洒的小伙子,就是何三书。他那满怀自信的神采叫叶立秋惊叹不已。当一曲终了,何三书变回到眼前的样子时,叶立秋真就没法相信,他会是刚才浮现在脑海里的那个小伙子。
在热闹的掌声里,回到座位上的何三书对吴谞文和葛向阳感叹道:“好像又回到了青春年少、血气方刚的时候。”
联欢会结束,离开场地的时候,很多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何校长。真没想到,看起来穿着那么土气的人,还会跳那样的舞!师生们在心里对自己的校长更加敬佩了。有些男教师更是羡慕得眼睛发亮,不言自明,他们还眼馋何校长有运气搂到白兰柔软的腰肢。
放假回到家里,叶立秋满脑子都是郑敬仁在联欢会场上说的那些话。虽然他说得很难听,但想想白兰在联欢会上的表现,叶立秋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是对的,这里没人能配得上她。他的心情更加失落了。
喜欢上一个人,而且深深地爱在心里,却无力表白,个中滋味,其哀,其痛,没有过切身体会的人,是无法知道的。叶立秋越是哀伤的时候越是想自学,这一晚他又为学英语熬到深夜。
新周一上班,何校长头上极显眼地多了一圈白纱布。他说是干活儿的时候一不小心磕到他家低矮的房檐上。吴谞文关心地叫他回家休养几天,他说没啥大事,不影响上班。当边德明在一旁用怀疑的眼神看他时,他目光躲闪地看一眼窗外的操场,而操场上并没有可以引起他注意的东西。
叶立秋总忘不了郑敬仁在联欢会上敲击他的那番话。课间休息时走到操场上,手扶篮球架朝着龙泉泡的方向凝神远眺。听到有人朝他走来,一回身发现正是他不愿意看到的郑敬仁。
“想啥呢?”郑敬仁的目光里满含歉意。
“在想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年少不知愁滋味,那时天真得好幸福!”叶立秋在心里防范着他。
“可不是吗,人一走向社会,烦恼的事就多了。”
“呵呵,你有什么烦恼?公办老师,月月开支。”
“没烦恼?不说就是了。”
叶立秋目光疑问地看他。
“我要是能早点接班,就不会种地,跟着挨冤枉累了。”
“你家也有地?是嫂子和孩子的?”叶立秋明知故问地应付道。
“是呗。我要是也找个上班的,俩人都挣工资……唉。可是话说回来,要不是我父亲被平反,恢复了公职,我也接不上班,现在还是老农民一个。”
叶立秋暗想:这个家伙一会儿不知足,一会儿知足,想什么呢?跟自己说这些干什么?
“人得信命,没有那个命,咋挣扎也不行。就说那个左林吧,天天跟馋猫似的看白兰,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再说白兰,打死她都不会留在农村。我要是他,就争取把李彩凤追到手。李彩凤性格好,长相漂亮,有水平,说不定将来还能转正,多好啊。”
“李彩凤是不错。”叶立秋嘴上这样说,但心里想的却是:跟馋猫似的!你这是说左林还是说我呢?
他俩没说几句,上课的钟声就响了。教体育的郑敬仁留在操场上等学生集合,叶立秋则混在进教室的学生群里回办公室了。回到办公室里他才想明白,郑敬仁原来是在拐着弯地劝他追求李彩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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