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何校长那个钻研劲头,叶立秋想:像他这样一个有才华的人,小小的、破败的龙泉学校能留得住他,真是天大的幸运!
白兰和叶立秋这些年轻人喜欢何三书,多半还是因为他的思想能跟得上潮流。因为他的默许,金老师对年轻人的一些“出格”的做法也只能无奈地忍让或接受了。这一天上第一节课之前白兰告诉叶立秋,今天是他去年参加工作的日子,等她上完课回来,她要让他高兴一番。这次他可不敢再往美处想了。
下课钟一响,白兰就兴冲冲地回来了,坐下后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复制时使用的空白录音带。她说里面有她从别人那里录来的新歌曲,保证是大家从来没听过的,好听极了。她拉过摆放在他桌面上的单卡录音机,插上外接电源就把磁带塞进仓里。随着“卡嗒”一声放音键响,录音机里很快传出轻悠的音乐,接着响起一个女人的歌声:“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那歌声柔若清风细语,是那么温婉、甜美!和他们以前常听的歌大不一样。她不是那种吊起嗓门唱到人的耳朵上的,而是细腻到人的心里、灵魂里的。这样的歌真就好像谁都没听过,把教师们都听呆了。
“哎呀,这么好听啊!这是谁唱的?”李彩凤问白兰道。
“只许听,不许问。”白兰笑着说。
“好像是邓什么君的歌。”左林可能是没听见白兰刚才说的话。
“靡靡之音吧?”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听入迷的叶立秋感觉像是葛向阳说的。
“咵啦”一声门响,金老师出去了。不一会儿,录音机里响起第二首歌,“你说你不能离开我,我说我不能离开你。美丽的河水有情意,拴……”忽然一变调,就像嗓子被噎住一样欧欧两声不响了。叶立秋和白兰同时发现录音机停电了。他拔下电源上的插销重试一遍,确实停电了。大家失望得没法说。
“今天是周六,下午放假你拿回家听吧,也算是我送给你的一个小礼物。现在,城里人‘白天乐意听大邓的,晚上喜欢听小邓的’,已经不稀奇了,你就放心听吧。”白兰借城里人的一句流行语说出的大邓,是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小邓是歌声暗中风靡的邓丽君。白兰高挑起来的声调表明,她怀疑是金老师去了隔壁的工友室,故意把电闸给拉开了。
这电咋就停得那么巧呢?其实大家也都猜到他身上去了,只是没说出来而已。叶立秋很不高兴:金老师这是怎么了?真想不到,这事儿他也管,他就没有过年轻的时候?
“大家不要多想,工作我来做。再过几天,我安排一下,一定叫大家尽情地欢乐一回。”何校长用安慰和下保证的口气说。他说的工作我来做,显然指的是做金老师的思想工作。
“这回大家放心吧,何校长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吴主任两眼闪出光彩,笑里似乎对大家生金老师的气有点得意。
“咵啦”一声门响。大家都以为是金老师回来了,结果推门进来的是工友老张头。何校长问他有事吗?他说安在他屋里总闸上的保险丝爆了,啪的一冒火吓他一跳。
农村供电质量差,电压不稳,保险丝爆断是常有的事。说话间金老师回来了,听说总闸上的保险丝爆了,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卷柜前,摘下别在裤腰间的钥匙,打开下层门上的黑锁头,从柜里拿出样东西,转身放到柳丛彬的桌子上:“你个子最高,你去把它接上吧。”
柳丛彬打开纸包,见到里面是一盘保险丝。他的眼睛一闪亮光,但很快又收敛起来,恢复成平时的样子。金老师还在他身边,他不想让他看出自己内心的诧异。“有了保险丝,等再下课还能听一会儿。”柳丛彬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保持平静。
大家朝金老师看去,眼睛里藏着惊讶,都和柳丛彬一样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主动给拿出保险丝来。
白兰的目光从金老师那里转向叶立秋,那眼神是在承认他以前为金老师的辩护是对的,他只是有点儿老脑筋。
金老师思想保守,但为人不坏,不会玩儿阴的。谁的内心都会有点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东西。听这样的歌,他觉得难为情,可是大家的心思和愿望,他不会看不出来。这应该就是他躲出去的主要原因。
再次到课间的时候,白兰看一眼金老师的空位子,他可能又是故意躲出去了。她拉过录音机,按下开仓键,想卸下里面的歌带,但左林、于素珍都急忙过来阻止她。她放响了歌曲。听到里面播放的大多是情歌,柳丛彬笑着说:
“我跟杨老师这样的,都快四十了,还是愿意听老歌,听这样的歌有点不好意思。”
“想听就说想听得了,装啥蒜呢?既当婊子,又立贞节牌坊。就你那点儿心思,谁看不出来呀?”于素珍讥讽道。
“你的嘴这么厉害,小心找婆家没人敢要你。”
“用不着你操心。有剩男没剩女,就你们男人,娶仨都不嫌多。该死的玩意儿,不和你说了。”于素珍话说到一半就害羞地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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