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何校长在校研时说,又到了开春季运动会的时候,学校实在拿不出钱来,还得靠勤工俭学,今年要发动学生搜集废品。上间操时,他站在全校师生面前讲道:“只要是能卖钱的,什么都要,数量不限。所有收废品换来的钱,都用来买奖品,最终都会以发奖品的方式返还到你们手里,学校绝不留一分一厘。给在运动会上取得好成绩的学生发奖品,目的仅在于鼓励同学们健体强身,给的奖品多少并不重要。”吴主任补充说:“希望同学们回到家里墙角旮旯找找,留在家里叫耗子啃,还不如交到学校里卖几个钱,叫大家开个热热闹闹的运动会呢。”
两位领导的讲话换来全体学生一阵阵欢喜的掌声。
站在学生队列后面的叶立秋,扭头发现身旁的白兰情绪不对,眼神惊奇又有点忧伤。显然她对学生们异常欢快的表现不能理解。
没想到仅过两天时间,各班级教室后面就收上来好些废品。有补过不能再补的铁锅,废弃的各种铁架子,折尖的铁铧,磨损的废铁马掌和掌钉,断了柄的铝饭勺子,生出绿锈的铜顶针,旧玻璃瓶子,张嘴的胶鞋……破破烂烂,无奇不有。从学生交废品的踊跃劲儿不难看出,他们对召开运动会的热情有多高,期待有多强烈!
第三天,村里的大胶轮拖拉机开到操场上,停在旗杆旁边。全校教师齐上阵,把学生从各班级运来的废品往四个轮子的长拖斗上装,很快就支楞翘、外观丑陋地装了一大车。然后何校长和金老师先后钻进了驾驶室。大家目送着拖拉机“突突”地响着离开了校园。
开运动会要靠卖破烂的钱来买奖品,叶立秋的心里极不是滋味儿。他不忍心再看那辆车的背影,因为它看上去更像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背个要饭口袋晃晃悠悠地远去。他回避地转身想进教室,发现白兰站在身后。
“农村的孩子们太可怜了。”白兰眼里有了泪水。
回到办公室里,吴主任说:“你们俩有啥不好受的?农村学校就这样,我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习惯了。”
次日,金老师回来后喜滋滋地说,拉出去的那些废品一共卖了三百七十多块钱,足够开运动会用的。赵千枝听了说:“呀!真不少,比民办老师半年的工资还多呢,干脆别当老师了,回家收破烂儿去吧。”忽见金老师正两眼越过老花镜框,死盯盯地瞄他,大概想看清是谁在说这种不争气的话;赵千枝的半边胖脸一抽搐就没了声音,像个突然停电的广播喇叭。
迎来新周一,教师们开始忙着准备比赛用品,规划、整理比赛场地。准备工作做得最忙的是金老师,一会儿你来要画跑道用的白灰,一会儿他来找米绳,这儿少段铁丝,那儿缺几个钉子,没有的还得现打发人去买,把他忙得里外站不住脚。这还不算,他还要亲自指挥几个初三男生,往操场东边的一棵老榆树上安高音喇叭、拉电线,回办公室调试扩音器。在这所学校里,数他年龄最大,今天也数他最忙。看得出,他忙得很忘我,很有精神,也极情愿。何校长带着张柏涛一同外出采购各种奖品和比赛用具不在家,他俨然成了主管。吴主任忙得管东忘西,这会儿也想不起来计较身份和职位,有时还来问金老师该怎么办,搞得看到的教师们在一边偷着发笑。
前期准备工作就绪。到周二早上,天气晴好。随着急促的钟声响起,全体师生集合,伴着大喇叭里播放出的国歌声,五星红旗徐徐升起。
五星红旗是龙泉学校里最亮丽的一道风景,整个校园霎时精神百倍,就连那驼背的校舍也好像直起了腰板。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民族,再穷也不能没有了精气神儿!
检阅完毕,运动会正式开始。
到了下午,赛程接近收尾时,负责初中组篮球赛的边德明带着获胜队来领奖。他眼神搜寻地问吴主任:
“何校长哪去了?好像半天都没看见他了。”
“成是又去供销社买奖品了吧,怕奖品不够。”
“比赛都快完了还买啥奖品?”边德明不相信地一笑说。
“你咋那么多事儿呢?领导有事儿还得告诉你一声?刨根问底儿的,该干啥干啥去得了!”吴主任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说话就和平时不一样了——忘了保留,有点锋芒毕露。
“我就是随便问问。”边德明左手摸着脖颈子说。
待场上的比赛全部结束,白兰通过扩音器宣布全校师生集合。吴主任站到前面说要带领队伍到校外去搞集体拉练。
看热闹的村民们嘴里评论着,说笑着陆续散去。金老师留下来看守场地收拾东西。
吴主任带着队伍出了屯子沿着公路继续向西直行,走到一片树地的南边才停下。这片树地正是叶立秋每天上下班都会穿过的那片南北延长的林带。“咕咕、咕咕……”在青草气息浓郁的林地里传来布谷鸟的叫声。
大家正猜想着下一步该往哪里走,何校长和张柏涛却意外地从林地里钻出来,一边走还一边拍打掉身上的草棍儿、树叶子。吴主任走过去问:“都安排妥了?”
“嗯,都藏好了。”何校长说。
“嘎、嘎、嘎……啊哈哈哈……”密林里传来猫头鹰尖利的叫声。大概是他俩惊扰了它的好梦。
“这俩人说黑话呢。瞧这树林子,绿森森的,咋这么瘆的慌?”葛向阳自言自语地说。
“这是要干啥!”左林也很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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