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依稀记得,元秀的母亲来庄子上看元秀,和秦嬷嬷碎嘴闲聊她听到过,像是那个和雯郡主在什么宴上见了程嘉明,回去后死活要嫁给程嘉明,闹到了皇帝面前,有了皇帝首肯荣王这才应下,跑来程家提亲。更喜剧性的是,她这个大哥死活不肯,好像是看上了别家的小姐,然而结局如何已然明朗。
程嘉余想到这些也不过须臾,很快又同几人开始聊些别的了。
通过一个上午的相处闲聊,程嘉余对几个人的性子都有了点了解,程嘉明很有嫡长兄的风范,谈吐不凡,可见在书院也不算白学的,程嘉余暗暗和她前世在老王妃身边见过得公子哥们比较起来,程嘉明确实排的上号。程嘉明是二房的长子,按理说程舰延应该比程舰安还早些成亲,因此程嘉余也应该比程嘉明大,但程家早些年长辈之间有些摩擦。
程舰延作为长子自然被看重,但刚出生不久程老太爷就被提了京官,要上京来,程老太太作为正室自然应该一同前去,但是程舰延还小不便奔波,一时就两难起来。最后程嘉余的曾祖母就做主了,说要把程舰延养在自己跟前,要程老太太就跟着程老太爷去。
程老太太哭红了眼去的,很是挂念自己的儿子,程老太爷也想,两个人就想着再生一个,程舰安就这样出世了,转移了注意力,很得两个老人的宠爱。因此兄弟两人年纪相差不大,等能娶亲的时候,崔氏因为家中有人去世守了三年孝,等进了程家的门,魏氏已经生了程嘉明了。
而程嘉慧,看出来被教的很好,或许是自己学的好,程嘉余觉得魏氏有点自己的小心思,却不难看出,而程嘉慧看起来比魏氏好太多,至少程嘉余明面上来看,程嘉慧是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亲近姐妹,对着庶妹程嘉微也很是照顾,程嘉微也没有对程嘉慧表现出一点恐惧或是不满来。对着她这个离京两年归来的长姐也是尊重的,看得出来有意亲近。
至于程嘉微,她开口不多,像是喜静,偶尔说话也是程嘉慧刻意引导,只让人觉得是个喜静内敛有些害羞的女孩。
程嘉靖是个严肃的性子,程嘉明虽为长兄但也容易亲近,一看就是温润的,程嘉靖就不一样,这种严肃像刻进了骨子里,程嘉明也打趣了程嘉靖不少,说他像极了三叔,但也还好,拿了心头好后就一头栽进书里鲜少理会他们。
程嘉余觉得程家这般算是和睦,她也不是没听过别人家的嫡出庶出间明争暗斗搞得家宅内部鸡犬不宁,平白让人看了笑话,而程家,简直算的上楷模。
众人往西苑主厅去的时候魏氏和王氏还在,程嘉姝是咋咋呼呼从奶娘身上跳下来跑着往王氏身上去的,吓得王氏急忙去接。魏氏正同程老太太说着年礼的事情,“……永安侯府那边和往常一样,这次江阴老家寄来的几只血灵芝也给送了根过去,其他各家基本是同往年一样的,江阴那边因着圣上赏了各家贡米我便也送了些过去……”
几个人进来呆在一旁等魏氏停下,就同长辈们见了礼,“来了?快起来吧,几个姐儿都听听,老二媳妇多能干,你们可要好好学学。”程老太太说完便又同魏氏讲话,“你安排的不错,很好。”
程家的男人们都去了前院,有些庄子上的管事趁着过年是要过来禀报一些收成什么的。故而午膳是几个女眷小辈一起用的,这次都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等吃完了饭,又喝起了茶,闲聊了一会儿程老太太就撵人了,“好了你们回去吧,我老了困得紧,你们晚上过来,不许迟到!”
晚上的家宴是过年的头戏,怎么有人迟到?程老太太也是玩笑话,几人便也忙笑着说是,就一一退下了。
这个年是程嘉余两辈子十多年来第一次在程家过年,除了她父亲未回来一切都还圆满。年夜饭很可口,程嘉余饭后得了不少红包,程老太爷和程老太太没有留人,因为不在江阴老家程家便没有那么多规矩,遣个房回了院子守岁,原本留了程舰南的,程舰南就说自己有事,程老太太骂道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程舰南只嬉皮笑脸的回她确实有约,要去看望个什么孤家寡人。
对此程老太太无法,也要程嘉余留下来,不过看着两个老人面有倦色,就主动提出了想要回偏院,态度坚决,两个老人也便应了。
程嘉余回了偏院,梳洗了一番去了身上的气息,等梳理好头发也干了的时候就有些困倦了,爬上了床闭了眼睛浅眠起来。
滔天的火光在那个奔跑的背影后蔓延开来,耳边是老人的呢喃声。忽然又变成她出逃的那个夜晚,两个男人蒙面穿着夜行衣急速的驾车,她一个人在马车内的角落内瑟缩着,拿着一把短短的匕首。转眼是天亮,马车停了,她偷偷掀开幕帘的一角,看见两个带她出来的男人跪在地上,前面站了一个穿着黑布衣的男人,背对着她,她听见那个男人说,“既然程家来求保她,那就把她安置到老王妃那里吧。”
那个男人转身,她一惊手一抖,幕帘撤了下来。
程嘉余睁了眼睛,房内是元欢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今日守夜的是元佑。元喜之前来跟她告假,说是陈申要带她回京郊别庄过年,程嘉余没多想就许了。当日她回京就带了陈申一起,就在前院当她的车夫。她在前院无人,可总需要一些人手,办起事来方便些。而丫鬟们锦枝安排了元佑来守夜。
远处像是传来一点细密的声响。程嘉余仔细又听了听,像是邻近的街道上在放鞭炮,程嘉余这才想起来,应是子时了。
程嘉余没有叫醒元佑,起身拿了披风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包住看不见里面只穿了睡衫,出了厢房,愣愣着走到院中。
院中寒气甚重,下了一日的小雪慢慢积了一层也有些厚度,除了远处的炮竹声,清晰些可闻的也不过是她一步一步踏在积雪上发出的声响。
远处的烟花在高空中绽开,发出的亮光断断续续的印在她脸上,让她的脸看起来越发的模糊不清。
许久才听她喃喃,“德佑三十五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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