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原谅你了。”陈冬青缓缓开口,将染血的帕子丢回到铜盆里去。
血很快散开,叫盆中的水染出一种诡异的红色。
“真的?”扫秋大喜,挣扎着想要起身。
“但是阿君和阿梅不会原谅你。”
阿君和阿梅,是落尘同扫秋的两个孩子。
在扫秋被仙人带走之后,他们两个因为连年天灾,吃不饱饭,跑去深山里打猎,被野狼叼走了。
落尘的记忆里,还有两个孩子手拉手躺在野狼垇中,掏空的肺腑,和没有闭上的眼睛。
眼睛很亮,无辜且绝望。
扫秋没有接话。
他知道,阿君和阿梅的死亡,是他此生犯下的最大的错处。
永远弥补不了的错误。
“他们是我的孩子。”陈冬青慢慢道,“生下他们的时候,我很是欢喜。”
她想起落尘的经历,因为共情,不免也有些难受。
“可他们还没有满月,你就奔向你的康庄大道去了。”
“我知道我不该拦你,可他们又何其无辜?”
没有青壮年的家,在古代是绝望的符号。消亡,只是或迟或早。
在扫秋离开的那一刻,他就该明白,他抛弃的是一家性命。
“不!不是这样的。”扫秋捂脸,痛苦道,“佩儿,不是这样的!”
“我只是错听他人言,以为等我修炼成形,就能接你们上山。”
谁知道,一闭关,就是一百年。
一百年的时间,足够王朝更替,足够家庭兴亡。
一百年的时间,就算扫秋回去,也找不到任何当年的痕迹了。
“我不需要解释。”陈冬青淡淡道,“而且我也已经放下。”
落尘没有怪过扫秋。要怪,也只能怪这命运,不公的命运。
谁对谁错,又有谁能说得清?
在扫秋离开家的那一刻,落尘的心里,他就已经死了。
而她,又为什么要去怪一个死人?
“佩儿,佩儿。”落尘激动,握住陈冬青的手,“你难道就没有看出我的悔过之心?你当真就没有一点点原谅我的想法么?”
陈冬青笑了:“没有。”
“我不曾怪过你,又如何原谅你?”
落尘的手,放下了。
他明白陈冬青的意思。
不曾在心中占过位置,又何尝谈论原谅和重来?
他们,早就不能重来了。是他的一厢情愿,也是他自己的罪孽。
“是啊,我罪无可赦。”
良久,扫秋微笑,靠在了床头软垫上。
活了这样久,很多事情早已看透。
“其实,你若没有修仙,或许我根本不会内疚。”
因为没有看见,也因为不曾失去。
这个大乘长老,冰冷漂亮的女修仙者,曾经是他的伴侣啊。
每每看见落尘,他都这样在心里对自己说。
说白了,还是自己的执念罢了。
“落尘。我只请你不要再怨我。”
扫秋转头,看向陈冬青,露出释然的笑意。
陈冬青知道,他是真正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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