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长青揉她头顶:“他会有分寸的。”
她知道他会有分寸,可这情形落在眼中,心里就是怪别扭的。
温长玄跟着他们一路去了三房,又寻了借口拉了温长洵去说话,说来说去,都是些闲扯的鬼话而已,温长洵就有些不大耐烦了,敷衍了他一番,小跑似的就冲向了钱老太太屋里去。
梁燕娇有心找他多说几句话,可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上前去,也就站在廊下看了会儿,直到梁氏身边儿的丫头来叫她,她才回了神,一步一回头的跟着丫头去了梁氏屋里。
梁氏吃过午饭是不爱小憩的,盘着腿坐在拔步床上,手上绣着一方帕子。
见了她来,活计没停下,只是睇过去一眼:“今儿都还好吗?李家那个小姑娘见了你,没闹出什么来吧?”
梁燕娇.小脸儿一垮:“我差点叫她打了一巴掌,还要怎么闹呢?我今日也够丢人了。”
梁氏手上动作一僵,拧眉看过去,有些难以置信:“当着这么多人,她也跟你动手?”
她吸了吸鼻子,在梁氏身旁坐下去:“是啊,她气焰嚣张得很,姑妈是没见着。”
梁氏一时又笑了:“你是梁家的掌上明珠,人家自然也是李家的,你有的,人家都有,又是官家的千金小姐,自然更骄纵些,我便是没见着,也想得出。”
她说着把绣了一半花样子的帕子搁到一旁去,拉了梁燕娇看了半晌:“还行,没吃了亏。”
说起这个,梁燕娇才眉眼弯弯起来:“是二哥哥拦了她,护着我,一点儿情面也没给她留。”
梁氏眼皮一跳:“长玄护的你,不是你表哥吗?”
她连连摇头:“表哥倒也替我说话了,但不像二哥哥那样,捏了李清云的手腕,钳制着她,令她动弹不得。要不是二哥哥,那一巴掌,可是结结实实要落在我脸上的。”
提起温长玄,她有些得意,把今日的事,原原本本的同梁氏说了一遍。
梁氏听完也笑了,揉着她的小手:“如今这样就很好,只是你不能像上次那样,眼下在长玄面前,还是要骄矜些。他从定阳回来,怕也听长青和桃蹊说起之前的事情来,所以刚开始到咱们这头来时,每每见了你,爱答不理的,压根儿不看在眼里,怕是心里觉得你轻浮,不安分。你瞧,现在不是就都好起来了?”
“是姑妈教的好。”她笑吟吟的往梁氏怀里蹭,“要不是姑妈指点着我,我再一头扎进去,怕人家现在还是不肯多看我一眼,更别说当众回护于我,又专程替我撑腰了。”
梁氏爱怜的看她,一只手抚摸着她后背:“长玄小时候就是个混世魔王,谁也不服的,可现在很有出息,也有本事,定阳那么大一摊生意,他一个人打理的井井有条。将来你真能嫁了他,一辈子享不尽的福,就是我,在这深宅大院里,说不得也能沾一沾你的光。”
梁燕娇脸上端出严肃认真来:“姑妈你放心,等将来我嫁给了二哥哥,一定哄着二哥哥事事听我的。长房那边压着您这么多年,总该叫您喘口气,也该叫他们自顾不暇,闹将起来,也不能什么好处都是长房占了,您到头来什么都落不着。”
“好孩子,你有这样的心,便不枉我疼爱你一场。”梁氏一面说,一面更把人往怀里搂,“我给你爹去过信了,打算留你到年前,到那时候,只怕长玄自己也要提起同你的婚事,正好一路送了你回湖州去,岂不是两全其美吗?正好这回他回来,要在家里住很久,我虽叮嘱你要骄矜,可你不要总躲着,分寸拿捏好了,欲拒还迎的那一套,男人们一向都是吃的。”
梁燕娇欸的应下来:“我都听姑妈的。”
她们姑侄二人说起话来忘乎所以,温子娴躲在屋外却早脸色煞白,白嫩的手死死地攥紧了,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去,也丝毫不觉得疼。
她是知道她母亲心思的。
当初看似无意的提起桃蹊说亲之事,先前在家里又几次提起要给湖州去信,叫梁时到歙州来小住经营一类的话,她不糊涂,前后想一想,也知道她母亲打什么主意。
可桃蹊的婚事,大伯母给压下去了,李家太太都不肯提了,母亲的心也就淡了。
她本以为……
她以为真就这样淡了的!
可不成想,母亲竟还把心思动到了二哥哥身上去。
温子娴脸色难看极了,身形一时不稳,撞到了门口的高足凳上,带着上头的瓷瓶一阵响动。
她手快扶稳了,却还是惊动了屋里的人。
梁氏打了帘子出来的时候,脸色极阴沉,看见是她,才有所缓和,只是语气仍旧不大好:“你躲在门口不进来干什么?偷听我说话?这是哪里学来的规矩,好好的闺阁女孩儿,竟去学人家听墙角吗?”
温子娴胸口憋了一口气。
她无意中听了她们谈话,这是不成体统。
那母亲她教唆着梁燕娇在内宅中勾.引爷们儿,这就是体统了?
温子娴扬声就想问,可梁燕娇也跟了出来,她看见那张脸,一时恶心极了,却偏偏说不出伤人的话来。
梁氏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的样儿,心一沉,哄了梁燕娇几句,叫她先回去歇着,等人蹲身做礼走远了,她才横了温子娴一眼:“你跟我进来。”
温子娴不情不愿的跟着她进了门,梁氏大概心有余悸,后怕起来,带着她进了内室去说话。
她冷眼看着,心底嗤笑。
梁氏往贵妃榻上坐过去,一抬眼,就看见她唇边嘲弄的弧度:“你觉得,我做的这些谋算,是为了什么?”
温子娴掖着手站在她对面:“不管是为了什么,您这样教唆着梁燕娇在内宅中胡来,都不合适。我从前觉得,她只是年纪小,顽劣,被宠坏了,可心还是好的,但今天听见了这些——”
她深吸口气:“母亲,您是长辈,是她亲姑妈,不引着她往正道上走,怎么还教唆她做这样败德行的事情呢?”
“我不叫她做,不然你去做吗?”梁氏冷哼呵斥她,“这些事,总要有人做,总要有人牺牲了,才能成全我们!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难道我拿你的婚事做筹码,把你送出去,将来好成全我拿捏长房和赵氏吗?”
她腾地站起身,又在地砖上重重一踏:“你能长在福窝,都是因为我的筹谋和盘算,败德行?败的是她梁燕娇的德行,坏的是她梁燕娇的名声,与你什么相干,要你这样来指责你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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